都紊亂急促。
她不要——不要他如此,明明知曉他再度惑於她的美色,她再也無力承受失卻的痛苦,只好不要,不要他這樣對她。如同對待他身畔那些萬紫千紅,偶然憶起便回顧垂憐,哪怕她卑微如同野草,但她已經被他拋棄,從此,她再也不要他的回顧。
她用力一掙,他猝然放了手。她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眼裡隱約燃起的火簇,漸漸幽寒如冰,她反倒生出無畏來,直面他鋒銳的眼神。他嘴角牽出一個冷笑,摔開她的手掉頭而去,徑直穿過舞池,消失於歡欣笑語的人群深處。
夜闌人散已經是凌晨三點鐘,慕容夫人說:“年紀大了,真是熬不住,我可要睡去了。素素,這樣晚了,你就在這邊睡吧,免得明天一早還得趕過來。”話說成這樣,素素只得應“是”。慕容夫人一轉臉看到慕容清嶧的身影在門外一晃,忙叫住:“老三,這麼晚了你還去哪兒?”
慕容清嶧說:“才剛接了個電話,有事要出去。”
慕容夫人說:“三更半夜的去哪兒?”
慕容清嶧說:“是真的有公事,母親不信,問值班的侍從。”說著就往外走。慕容夫人只得對素素笑一笑,說:“別管他了,你先去睡吧。”
素素上樓去,這睡房她差不多半年沒有進來過了,房間倒還是從前的佈置,連她的一雙拖鞋也還放在原來的地方。僕人每日收拾,自然是纖塵不染。她卻知道他也是多日不曾回這房裡了,因為床頭上的一隻古董鍾,從來是他親自上發條的。那鐘的日期格還停在幾個月以前,他當然有旁的去處。
被上是淡薄熟悉的薰香,床那樣寬大,她習慣性地蜷縮著。剛剛有了幾分睡意,電話鈴突然響起來,她取下聽筒,猶未說話,對方軟膩地嬌嗔:“你這沒良心的,你是不是要我等到天亮啊?”
她悽清地笑起來,千瘡百孔的心,連痛都是麻木的了。她輕聲說:“他已經去了,你不用等到天亮。”
等待是永無止境的蒼老,她卻連等待都拒絕了。書房裡頂天立地的書架,成千成萬的書冊,用專門的梯臺才可以取到上層的書。書頁裡的光陰,比水流還要湍急,書中文字的洄漩,還偶爾濺起浪花。她的心卻幽暗成一口古井,生了浮萍,生了蒙翳,片片蠶食殆盡。春去了,燕子去了,夏遠了,蟬聲稀了。秋盡了,滿地黃花堆積,冬至了,雨聲寒碎。四季並無分別,她是深深庭院的一枝花,無人知曉,斷井頹垣之畔慢慢凋謝,褪盡顏色,漸漸地灰敗,終有一日,不過是化作塵泥。
玉顏憔悴三年,她曾經失去四年,而如今,她再次失去,漫漫又是一年了,只怕——此生已是永遠。
房子那樣敞闊,靜深如幽谷,窸窣的衣聲彷彿是惟一的迴音。窗外的寒雨清冷,點滴敲著窗欞。客廳裡電話突兀地響起,劃破如水的寂靜,無端端令她一驚。旋即輕輕地嘆喟了一聲,大約又是侍從室打來,通知她必須出席的場合。新姐接了電話,來對她說:“是方小姐的電話呢。”
惟一記得她的,大約只剩牧蘭了。只聽她說了一句:“素素,生辰快樂。”她這才想起來,輕輕“啊呀”一聲。牧蘭說:“我只怕你不在家呢,我請了舞團裡幾位舊朋友一塊兒吃飯,你若是有空能不能來,就算我們替你做生日吧。”
一屋子的舊朋友,見她進來紛紛站起來,微笑不語。只有牧蘭迎上來,“我以為你今天是不能來呢。”她微笑說道:“接了你的電話,我才是真的高興。”曉帆笑著說:“哎呀,前一陣子看到報紙上你的照片,簡直認不出來了。你是越來越美——只是瘦了。”這樣一說,旁人也七嘴八舌地問起話來,大家這才熱絡起來。
菊花火鍋滋滋輕響,幽藍火苗輕舔著金色的銅鍋底,隔著氤氳淡薄的白色熱霧,叫素素想起當年舞團裡打牙祭吃小館子。也是吃火鍋,自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