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狹長的淺藍,融化在太陽還未升起的地平線上。
空氣中溼潤的氣息讓沈祝醒了過來。不遠處,葉舫庭正在往唐小糖的墓上插碑,她全身都是泥巴,手臂上還有被擦傷的血跡,“唐小糖,你不夠意思,自己先死掉了,就算你先開溜,以後在閻王殿裡見到,我還是比你大……”
沈祝看著她忙碌的背影,許久沒有動。
六 軍法
“君將軍!”夏至高興地喊。
君無意有些迷茫地環顧四周,半晌,意識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吃力地坐起來,要以手臂撐著自己下床來,汗水頓時浸溼衣背,夏至急忙將他扶到輪椅上。
“我們不知道昨天會讓將軍受傷……”夏至臉上有些愧容,不敢直視君無意的眼睛,只急促地道,“可是我們收到訊息,有人要在容府對將軍不利。”
“從何處得來的訊息?”君無意聲音嘶啞。
“有人用匕首投擲到張統領的帳內。”夏至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條,雙手遞給君無意。
蘇長衫欲在容府誅殺君無意。
字是狂草,紙是宣紙。
這樣的陷阱,如果蘇同在這裡,一定能找出蛛絲馬跡,可是,他……君無意頭疼欲裂,“你們捉到蘇同了嗎?”
“沒有。”夏至如實回答。
君無意心中略略鬆了些,很快又轉為嚴肅,“他是全身而退,還是中箭敗走?”
“蘇狀元射傷了我軍二十六匹駿馬,一箭射斷了張統領的肋骨。”夏至臉上不知是愧色還是懼色,“但我軍百箭齊發,有沒有射中蘇狀元,無法確定。”
這個無法確定,讓君無意的臉色又凝重一分。
夏至不明狀況,想到軍情還未彙報完整,“蘇狀元還奪了我軍的火把,要一把火燒了容府,將軍和葉校尉都在裡面……”
紙窗上風聲嗚咽,陽光慘白。
他曾斬釘截鐵地說:“我一定治好你的腿。”
他曾優雅閒適地說:“我不會孤身涉險,要涉險也是共同進退。”
他曾沒好氣地說:“我走不了。”
現在,這個朋友走了。
君無意低頭才發現,身下的輪椅,是蘇長衫親手做的。
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看著這唯一剩下的友誼的見證,突然一陣猛烈地咳嗽。
“將軍!”夏至不禁擔憂,“將軍保重,皇上命左右兩翊衛軍兵分二十路,務必保護將軍平安回朝。”
“皇上是怕我活不到長安,還是懼我向瓦崗義軍投誠?”君無意的話語裡有說不出的悲涼。他的手握緊輪椅,緩緩道,“召集在洛陽的將士,集合。”
洛陽校場。
看到熟悉的白衣由遠而近,雖然是坐在輪椅上的君將軍,也讓數千±兵的熱血同時沸騰起來。片刻的鴉雀無聲之後,軍隊裡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日光下,君無意眸色如雪,“昨日在容府拿人者,出列。”
幾百士兵立刻出列,受傷的張統領、衛校尉赫然在列。
“六品以上將領,每人軍棍五十。”君無意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地看向下方,“張統領,革職查辦。”
此言一出,將士們都大驚失色。
“將軍!”衛矛失聲道,“末將等犯錯罪不容赦,但張統領收到信報說將軍有難,才會毫不猶豫前去營救……懇請將軍對張統領從輕發落!”他說話間已重重地磕下頭來。
“不見將令,擅自調兵。”君無意慢慢說,突然揚聲道,“軍威何在?”
士兵們都低下頭,人人心驚膽戰。左翊衛軍治軍之嚴,不是從今日才開始的。
張統領緩緩將腰間佩劍解下,“末將有過錯,甘受此罰,先領五十軍棍,再交還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