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那一年,回到了痛失至親的那個冬天。
直到簾外響起清脆的爆竹聲,一陣陣歡聲笑語打破了城市的冰冷,傅珺才驀地發覺,建武三年竟已悄然過去,那些來來去去的人與事,亦早就停留在了過去的時光中。
而時間,仍在奔湧向前。
如海浪推開岸邊的沙,將新的覆住舊的,亦將那些曾經的腳印,盡數洗成一片潔白。
建武四年的正月,便在這樣一種新舊交替的氛圍中,靜靜地來臨了。
京中高門的這個年。鮮有過得安穩的。
大漢與契汗在邊境開戰的訊息,風一般傳遍了金陵。
眾人此時方才醒悟,此前那不同尋常的班軍,原來是為了讓大批的軍隊調動不引起契汗人的懷疑,而到了十二月中旬,當班軍盡出遼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陳兵邊境時,契汗國那邊才慌了手腳。
五軍營提督、上騎都尉孟淵任先鋒,率十萬大軍揮師北上,半個月間連奪七城。殺入契汗腹地。打了契汗一個措手不及,直到大將蕭明達率黑甲軍馳援而來,這才挽回了一點頹勢。
然而,契汗這一仗明顯處於被動。蕭明達發動了數次奪城戰。卻皆被大漢守軍大敗。損兵過萬。孟淵率領的先鋒營如一柄尖刀,直直指向契汗國首府——大梁。
戰局至此有了一個短暫的停頓,接下來是戰是和。還要看朝廷與契汗的交涉。
捷報傳回,朝野內外一片歡呼,其中尤以戶部尚書謝閣老為最,別的不說,單說那七城中所含的一座金礦、兩座鐵礦以及無數物資,便讓此次大舉興兵有了足額的回報。
謝閣老已經上了好幾道稱頌皇帝的摺子了。只要國庫有進項,只要能不在劉筠跟前哭窮,這種不要錢的摺子他可以一天寫一百道。
無論如何,建武四年算是開了個好頭,整個大漢朝亦是一片歡騰,所有人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然而,傅珺的這個年卻過得有些冷清。
因身帶母孝,年關時她便仍舊留在了郡主府。在她眼中,沒有了孟淵的溫國公府,只是一處華麗些的府邸罷了,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家。如今又得知兩國開戰的訊息,她更無心過年了,每天都是坐立不安。
孟淵深入契汗腹地,驛道便不像在本國那樣通暢,自開戰以來,傅珺只收到過他的兩封信,皆寫得很短,只簡單報了平安。
她能夠想象孟淵在軍營中忙碌的樣子。十萬大軍在握,每天要處理的事何止百件?大漢朝雖有強兵,卻仍屬於半封建軍隊建制,運營機制十分落後,許多事情就是靠武將的個人能力來完成的。
傅珺此時深恨她不懂軍事,沒辦法幫他,除了每日在郡主府枯坐揪心,一封又一封地給他寫信之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然而,這世間的一切卻並不因她的情緒而有分毫轉變。
金陵城中過年的氣氛仍舊濃郁,在大多數人看來,西北大捷乃是值得慶祝之事,因此,今年的上元節燈會辦得比往年更熱鬧,還沒到正日子,朱雀大街上的花燈便已架了好些,每到夜時宛若星河般璀璨,引來遊人無數。
離著上元節還有數日,宮裡便來了一道旨意,太后娘娘著傅珺於上元節當天進宮領宴,並於摘星樓同賞煙花。
傳罷太后懿旨,那穿著綠色宮服的女官特意走了過來,含笑對傅珺道:“太后娘娘還有幾句話轉告郡主娘娘,太后娘娘說:‘淵哥兒媳婦可不能總這麼拘在家裡,這大節下的,總得出來熱鬧熱鬧,莫要叫人擔心了去。’”
她學著陳太后的語氣說著話兒,連神情亦學得肖似,傅珺忍不住笑了起來,眼前似又浮現出陳太后那張衰老而慈愛的笑臉。
“煩您上覆太后娘娘,便說我知道了,謝謝娘娘一心惦著我,再告訴娘娘我好著呢,能吃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