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托賴於一位知曉侯府掌故的老太太。”
傅莊愣了愣,神色間劃過一絲極微的不安:“郡主此言何意?”
傅珺回至案邊坐了,凝目看向傅莊:“多年前,我曾在姑蘇幫過一個叫李念兒的女孩,因她家裡出了些事兒,我便將她送去了她遠房姨祖母身邊。前些時候,李念兒和姨祖母嚴氏來了一趟國公府,巧的是,這嚴氏原來竟是祖母孃家四川趙氏一族的家生子,當年曾在平南侯府針線房做過事。也就是從她那裡,我才知道了當年掩翠齋的事。”
傅莊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
他定定地看著傅珺,那雙平素溫和的眼睛此刻如同兩個黑洞,深不見底。
傅珺轉眸看著門外。
夜色翻卷而來,如濃墨浸上宣紙,又似黑色的絲絨層層鋪展。不知何時,暮色盡、夜深沉,廊廡下的燈籠映著蕭蕭秋雨,滿世界皆是零落的雨聲。
“你……知道了多少?”傅莊的聲音像是被雨水洗淨,不含一絲感情,平淡冷漠,若寒雨敲窗。
傅珺攏袖執壺,向盞中注了些熱茶,雙手握住茶盞,靜靜地凝視著盞中微碧的茶水,緩聲道:“我知道得不太多,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包括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祖母的表妹,那位表姑娘來的時候恰是祖母有孕之時,而表姑娘那時候也懷著身孕。後來……祖母……‘生’下了您,而那位表姑娘亦離奇消失了,從此再也沒出現過,更沒人知道她的那個孩子……去了哪裡?”
第736章
房間裡不再有說話聲,卻也不顯死寂,鐵柵欄兩端的人,似都在靜聽秋雨滴落屋簷的聲音。
彷彿是過了許久,傅莊的聲音才再度響了起來:“那所謂的表姑娘,就是……我的生母,她的屍體……就埋在掩翠齋。”
“叮零”,簷下的馬蹄鐵忽地一聲清響,仿若一聲輕輕的嘆息。
傅珺抬起頭來,神色複雜地看著傅莊。
傅莊仍舊坐得安然,唯有額角青筋凸起,握盞的手骨節微白。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母親……那賤婦……厭我如斯,無論我如何孝順討好,皆不能討得她歡心,我亦為此氣苦懊惱了許久……”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宛若呢喃低語,面上的神情似是回憶,又似惘然,“有些時候,我能感覺到她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能我去死……恨不能這世上從來便沒有我……可每回我想要再深究時,她待我卻又一如平常,跟這天下間的母親也無甚不同。可我知道,有些事情確實是不對的,一個母親待他的孩子,就算再是不喜,也斷不會如那賤婦一般……”
他停住了話頭,茫然地看著前方,似回到了當初那段糾結晦暗的時日,隨後,他的神情便漸漸猙獰了起來,“娘娘或許不知,自從我那好二弟降生之後,我曾有過數次命懸一線,最險的一次是七歲那年驚了馬,若非侯爺救得及時,我就算不死也得殘。”
言至此處,他的眼神越發陰鷙,壓低的眉頭不住聳動,唇邊抿出了兩道深深的紋路。
良久後,他的語氣神態才終於恢復了平靜,說話的聲音亦變得沖淡平和:“七歲後,我住去了外院兒,侯爺又加派人手護著我,我自己亦是勤練功夫。這些‘意外’才少了。從小到大,在我身上發生的許多瑣事不必贅述,然這些瑣事加在一處,我終是起了疑。這世上縱然有偏心的母親。卻也斷無對自己的親骨肉……如此痛恨且畏懼的母親。那年恰好部裡派了查賬的差事,我便趁機去了趟四川趙家老宅。說來也是我的運氣,老宅裡還有那麼一兩個知情的老僕,我也是那時才知道了真相。”
簷下雨聲瀟瀟,涼風拂進房中。然而這一切皆比不上他語聲中的蕭瑟與寒涼。
“那一年是元和十年麼?”傅珺輕聲問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