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遮無攔的荒地裡,面容模糊的男子,靜若磐石地坐在地上,熾熱的陽光如此猛烈,足以將世間萬物點燃。男子一直在等,可直到他倒地不起的那刻,還是沒有等到他想等的人。此時,一隻渾身金羽的三足大鳥,自那火球般的太陽裡振翅飛出,落在男子的屍體前,仰天長鳴一聲,抖落下一根金翎覆於男子的心口,只見一片金焰耀過,男子的身體化成了一枚金光熠熠的指環,所有的光彩,皆來自那指環之中的縷縷金絲,每一根,都似從太陽中採擷而下。
指環在空中飛旋,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身體好熱,像是被什麼點燃了一般。
怎麼到處都是死去的人,斷裂的頭顱與殘肢堆成了山……
刑王釋,世間罪責,由你一筆判罰,到存公正之心,嚴慈有度,雖誅萬惡之罪人,也信回頭之誠意。
你完全背離了你的職責,多疑嗜殺,有罪便誅,不留餘地,錯殺諸多無辜。
身為刑王,最要緊的,不在“罰”,而在“信”!如今,唯以金烏翎清淨你心,願有朝一日,你迷途知返……
釋猛然直起身,滿頭冷汗。雪越下越大,河水還是那條河水,四周的景物沒有任何改變。
“做噩夢了?”老橋發覺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她發了很久的愣,突然抓緊老橋:“筆!是筆!”
老橋不知所以。
“我的武器是一支筆!”她恍然大悟地看著他,“但凡有罪之人,一律執筆點其額,斥其罪,痛其膚,但不傷不殺,以觀後效。若誠心悔改,筆印自消。執迷不悟者,重懲不怠。我……我以前都是這樣的……”
天宮雲殿,諸神光華,人間萬事,滄桑鉅變,皆如潮水一般湧來,在她麻木困頓了許久的靈魂裡完整重現。
喀嚓,一聲微微的響動中,短暫的灼熱自她指尖躥過。低頭一看,指環上僅餘的翠殼竟完全剝落下來。在腳下的枯草間碎成了明亮的渣,閃了兩閃,再無蹤跡。
那枚長在她身上的指環,從未像現在這般閃爍著耀眼之極的赤金光華,縱然只是微微一圈,也有中天之日的氣派。
“你的戒指……”老橋托起她的手,驚訝不已,“你什麼都想起來了?”
釋總是幽深的藍眼,在指環的光芒裡變得清澈明透,她苦笑:“從某個時候起,我變得不像我自己。我懷疑我看見的每一個人,認定他們每一個都不懷好意,用最徹底的方法處決了無數根本不是罪人的'罪人',這種心緒像蛇一樣將我越纏越緊,'處決'他人,成了一種'本能'。直到……有個人將我鎖進了這枚指環,我的心才漸漸安寧,沉入長眠。”
她想了很久,說:“可是,那將我封印的人,我卻始終記不起他的一切。”
老橋將她擁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脊:“記不起就記不起吧。重要的是,你想起了刑王的'武器',不是致人死地的刀槍,只是一支筆。”
“老橋,好多事被我弄砸了。”她嘆息,眼裡泛起了光,不知是淚還是倒映的水光。
“能補救的。”老橋摸摸她的頭,“起碼,真正的刑王並非兇暴的劊子手,而是一個願意去'相信'的、善意的神。”
她抬起頭,揉了揉眼睛:“有這麼好?”
老橋點點頭,道:“多疑本是人之常性,由此而生的事端不在少數。能信罪人之改過,信旁人之好意,若無一顆純澈光明、端方良善的心,焉能做到?你不能用利器,一用便有灼傷,想來也是身為刑王的'覺悟'一直都在吧,比起'殺'人,'釋'人更不容易。”說罷,他又撓撓頭,說:“我也只是猜測。總之,最要緊的是,你醒了。”
釋沉默良久,站起身,怔怔地看著橋下,苦笑道:“我從來就沒有信過尾生。他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