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了,不該這麼說,想哭就哭出來吧。’儘管已經是淚水決堤,潘希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強迫自己讓'呼吸鎮定卜來,但這一切只是讓眼淚來得更兇猛而已。到了最後她也放棄止往淚水,鬆開牙關。用整隻胳膊遮住自己的眼睛,任由大顆的眼淚一粒粒滾進黑髮深處,唯有有白皙的手背上清晰的牙印分明地昭示著她用了多麼大的力氣。
費諾被這個負隅頑抗一般的姿勢刺中了,儘管他很快明白這是她想在自己面前維持微薄的尊嚴,但心酸之外更多的憐惜還是隨之而來,不僅對於面前這個名義上算他晚輩的女孩子,也不免想起已經去世的友人——如果他們還在。
這個假設又是此時最沒有意義的。費諾壓下這種無謂的幻想,輕輕地走到門邊把燈關了。
房間裡驟然暗了下去,他再看不見潘希年的臉。而對方似乎也聽見了這個小小的聲音,呼吸似乎都靜止了一刻。
明天我再來看……”
謝謝你關燈。“她打斷他的話,聲音微弱,語調卻維持著奇異的平穩。費諾一時也分辨不出自己是寧可她在哭泣中釋放悲傷,還是這樣用沉默的堅強慢慢癒合傷口,跟著短暫地沉默了一下,點頭:”不必客氣。明天我再來看你。希年,你媽媽最後把你託付給我,我也答應了,所以我對你有責任,只要你說,我會盡我所能給你,你應該……你必須好好活下去。“他說得鄭重而緩慢,甚至不確定此時此刻,這個哭得隨時能暈過去的女孩子能聽進去多少。但是當他說完,潘希年在病床上動了一下,接著似乎有一句極其模糊、耳語一般的句子飄出來。
你說什麼?”費諾問。
他還是聽不清楚,就又一次地朝她走去。他知道自己許下或許無法完成的承諾,他至少無法讓她父母起死回生,如果她開口要這個,一切就成了滑稽劇。
但費諾還是單膝跪在潘希年的床頭,和聲說:“希年,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暗沉沉的房間裡只能依稀看見她的輪廓,單薄而消瘦的,簡直如同一片紙。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但這次費諾聽清楚了,她在說:“回家……我要回家……”
回家“兩個字翻來覆去,如同一道魔咒,但更像是一星光芒。費諾摸了摸她柔軟而冰涼的頭髮,開口的同時,自己也下定了決心:”好,我們回家。“他會給她—個家,至少到她的親人來接走她為止。
歸巢
費諾接潘希年出院的那一天,程朗專門把他們送到醫院門口。
請來的護理正在小心翼翼地扶她上車,程朗順手扯了一把費諾,壓低聲音說:”費諾啊費諾,就是不聽勸。“費諾的注意力全在潘希年身上,一直看到她坐進車裡,才介面說:”這是他們唯一的女兒,我會替他們好好照顧她。
程朗認識他快三十年了,對此人固執起來的作風領教得也很徹底。何況眼下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是白說,只能在心裡嘆一口氣,和他握手:“你不要全拿死人做藉口,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面冷心軟,別人看你一個好歲大的冷麵夜叉,誰知道是個沒藥救的濫好人。好吧,別人是不撞南牆心不死,你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費諾,這一點我對你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天底下少見這樣的蠢貨。”
費諾含笑回握,風度翩翩略一頷首:“謝謝誇獎。”
他和程朗道過別,開車離開了醫院。過去的一週連降暴雨,氣溫驟降,費諾怕她吹風頭痛,還是旋開了空調。車裡沒有人說話,三個人的呼吸聲淺淺地迴盪在密封的小空間裡,時間久了‘還是費諾先挑開了這個話題:“希年,你冷不冷?”
潘希年和入院以來—直照顧她的護理楊淑如—起坐在後座,聽到問話聲,—直偏向窗外的眼睛才收回目光,搖了搖頭:“還好,不冷。楊小姐你呢?
我覺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