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斑點像螞蟻一般,十分醜陋肉酸,後來我忽然明白了,這是針孔嗎?我恍恍惚惚地想。
我愕然的看著醫生,我囁嚅地說:「我不知道……」
「當然,我們要把她送進特種醫院,如果她不介意的話,可是現在你能不能充任她的監護人呢?」
「可以的。
「她發熱,注射器不潔淨常常會引起死亡,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玩弄生命,生命是一去不回的東西。
「她暫時住這裡?」我問。
「當然,她不能出院,有什麼事我們通知你好了。
「你一個人住?」
「不,我與我未婚妻同居。病人是我的同學,我們都是中國人。
「那自然。」醫生很瞭解,「現在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你如果沒時間可以先走,我們會得派人日夜照顧她。」
「謝謝,謝謝。」我說。
我看了朱明一眼,她還沒有醒,護士們捧來了器皿,預備替她抹身。我走了。
那麼可怕,簡直不能置信的事實,朱明已經迷失她自己,她連生命也不要了。生命真的是一種負累?她活得這麼累。
我一整夜都做惡夢,長發的朱明,短髮的朱明,朱明在病床上呻吟,一下子叫唐,一下子叫我。驚醒已是八點了,琪琪有早課,她已經出了門,我連忙穿好衣裳開快車到醫院,護土帶我去看朱明。
朱明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窗外,她已經清楚了。
我走過去叫她一聲,她轉過頭來,看牢我,一時記不清楚我是誰,待看清楚了,忽然之間變了神色,不想相認,過了很久,她說:「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了?」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只好握住了她的手。
我說:「不要緊,醫生會幫你的忙,你放心好了。」
她哭:「我對不起你們,家豪,我太不爭氣,我實在沒有法子,我活不下去。」
我說:「胡說!年紀輕輕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什麼活不下去?還是為了兒女私情嗎?」
朱明只是哭,一種絕望的哭。
「你老是這樣,又怎麼能怪朋友疏遠你呢?」我溫和的說,「美好的日子總在前面,你轉一個彎,說不定就碰到好東西了。」
她尖叫說:「我疲倦,我疲倦。」
其他的病人都把頭轉過來,我把她的頭埋在我胸前,她悶悶的號叫著。
「朱明,從醫院出來,你便成為一個新的人,我替你搬進青年會去住,好不好?」
「沒有人喜歡我,家豪,我總是替別人帶來麻煩,家豪,真的,你想想,你與琪琪——」
「你放心休養,你要答應自己,要恢復以前那個朱明,明白嗎?朱明是永恆的,朱明還要畫『星星的碎片』,朱明是一個好朋友,好女兒,好學生,你要回到學校去,這麼一點點小的打擊就粉碎了你,太不爭氣了。」
她還是哭。
「明天醫生會把你調到專門醫院去,你明白嗎了我會來看你,等你痊癒以後,我們再為你介紹新朋友。除非你自己願意幫助自己,否則沒有人能夠幫助你,你明白嗎?」
護士過來問:「怎麼?她又不高興?」護士的笑容使人精神一振。
「她在哭,哭完就沒事。」我說。
護士沒奈何,只好聳聳肩,「你安慰安慰她吧。」
我說:「你看,並沒有人不喜歡你,也沒有人會看不起你,就算十個人當中有五六個人不喜歡你,也是很普通的事,要求不可以那麼高,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也不要把別人看得太重。你努力畫你的畫就是了。」
朱明坐在那裡不出聲,過一會兒忽然打兩個呵欠,我知道是為什麼,她掩住了臉。她的藥癮發了。我沒有問醫生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