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又喚道,“還是開一劑保養身子的藥吧,你們身為御醫,連這個都不會嗎?”
“這……好吧。”白鬍子御醫停下腳步,坐在桌前抄了一服藥方。
“多謝了。”
終於,房間裡空無一人,靜得可以讓頻伽聽到自己忽快忽慢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他緩緩睜開眼睛,焦距漸漸匯聚在白鬍子御醫所寫的藥方上:紫蘇、薄荷各一錢,菊花、桑葉各半錢,香薰、桂芝、防風、白芷、牛蒡子少許,每晚睡前一個時辰服用。
“來人!”頻家突然大喝道。
“是!”
“到集賢院把所有能找到的醫書都給我送過來!快!”
“是。”
“等一下,”頻家想起了什麼,冷道,“不要送到這裡,送到大同殿!”
“是。”
他緊緊攥著那張藥方,痛苦地低喃著:“你不會有事!不會的!”他不願在花萼相輝樓翻看那些醫書。千尋很敏感,如果讓她發覺了,一定會找機會離開他的。如果未來是沒有希望的,她寧肯不要。此刻,她剛剛燃起對生活的渴望,怎麼能立刻澆滅她的全部熱情呢?怎麼能?
掌心的血液滿滿地浸到了淺黃色的紙箋上,暈染開去。
拜占庭。
今天的拜占庭真是可以開染坊了。對了,它衰敗以前原就是個胭脂鋪子。看來註定是要跟顏色糾纏不清了。
一張長方形巨大桌子上,堆積著五顏六色的顏料:硃砂、朱膘、銀硃、雄黃、石青、蛤粉、鉛粉、泥金、泥銀、赭石、娟雲母、石黃、石綠、茜素、蘇枋、花青、藤黃、胭脂……除了這些國畫的顏料,茶壺蓋還找來了一些大唐不常見的進口顏料:猩猩血、紫膠、骨螺貝、青黛、婆羅得、櫟五倍子、扁青……
長桌的中央,擺了一罐子明礬和亞麻仁油。這明礬是調和國畫顏料用的。等千尋把這些顏色都除錯好了,還要再加上亞麻仁油。這樣,勉勉強強的算是可以當做油畫顏料用了。
亞麻仁油是松節油的替代品。這個時代沒有松節油,只好用它來代替了。好在現在溫度適宜,顏料的特性穩定,應該沒有什麼大的問題。長久地在這千年之前的時空待下去,千尋身上的松節油味兒或許會慢慢消散。或許會和頻伽一樣,渾身瀰漫著阿末香氣呢!
桌子的一端,整整齊齊地擺著各種尺寸的鐵片。這也是權宜之計了,難道還指望在這裡能買得到各種型號的調色刀嗎?鐵片的旁邊,還放了一摞嶄新的圓形鍋蓋。這些鍋蓋居然就是茶壺蓋根據千尋描述的“調色盤”找來的替代品。茶壺蓋呀茶壺蓋,你真是一個有想象力的傢伙。
還好,今天是畫壁畫,千尋可以隨心所欲地塗抹顏料,甚至直接抓起一把甩在牆上。若是在畫布上畫的話,那些扁平的油畫筆、扇形筆、榛形筆和排刷又要去哪裡找呢?
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一切就緒。千尋拿出那晚畫的所有素描,凝神構思起來。
她屏退了茶壺蓋和黛螺、琥珀(高大飛藉口傷口沒有復原,死活也不願意再靠近千尋一步了。)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冥想著,冥想著。
當陰霾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天色漸漸昏暗的時候,一襲銀色長袍的姜皎走了來,跟他一起的是明天就要離京上任的河西縣右衛帥府胄曹參軍、大詩人杜甫。姜皎一路明媚地笑著,手中拎了一壺上等的清酒,在他的腰際斜插著一束蔥鬱的茱萸。那茱萸像是剛剛採摘下來的,上面,嬌豔欲滴的紅色果實盈盈欲墜。明天,就是重陽節了。
“千尋,千尋?”大老遠,他就呼喊了起來,想來早在來此地之前就已經喝了不少的酒。一旁的杜甫也哈哈笑著,笑聲裡,泛著絲絲的苦澀與無奈。
走到拜占庭的門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