譏誚的森惻的冷哼,我的帽子被扯下,身上的長袍嘶聲裂為兩半,他抄起聖壇上的器皿砸向神像,與此同時將我攔腰箍離地面。
我頭腳朝下動彈不得,只聽見“砰裡磅踉”許多聲巨響,夾雜著女子的驚叫“如風!住手!”卻叫不住連綿震耳的“砰砰”聲!當最後毀滅的響聲嘎然而止,我被放了下來雙腳著地。一隻手抬高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顎骨,那個從地獄最底層脫身出來的鬼魅唇邊含笑,眼底卻是薄薄的一層碎裂的寒冰。
“不忠的小東西,你要嫁給上帝?”
我呆呆地看著他,身邊有誰在呼氣,說:“孩子,你嚇壞她了。”是嬤嬤的聲音!我條件反射地尖叫,“嬤嬤!嬤——”
什麼東西?是什麼東西……我在哪裡?誰?是誰……在吻我……誰在撫著我……是誰的動作那麼溫柔,讓人眷戀呵……就像如風——
我怔怔地望著那雙寒怒未去的黑眸,似焦灼,似憤怒,似懊悔,似疼惜,似狂躁和恐懼,說不清都有哪些,繁紛複雜得讓我無法辨認。
他緊了緊貝玉般的白齒,手臂一帶將我掄轉到身側,正面對上連華。他陰聲細氣說:“聽著,你是用什麼儀式讓她入教的,就用什麼樣的儀式把她還給我,一個一個步驟來,再微不足道的細節都不許省略。”
耳朵中鑽進他的說話聲,雙眼所見卻是像被聯軍洗劫過後的現場,老天!我傻了眼望向連華,她正和氣地答話:“這不可能。”
如風的臉一沉,也和氣地笑了起來,然殘忍卻在那一笑中顯露遺:“要將這麼小的地方夷為平地,我想我用不著出動轟炸機鏟土機就可以了。”
連華微笑:“我們沒有退會儀式——”
“識相的現在就去給我準備。”
“也不需要。”
“我再給你三十秒。”他雙手一夾,我在下一秒被舉上半空,昂首看我,他眼中稜角尖銳的冰碎彷彿就要噴將出來,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這次我絕不輕饒你。”
他好可怕——
“我——我——”我在天旋地轉中墜入無邊的黑暗。
第十二章
我做了一輩子的噩夢。
母親笑意盎然的臉龐眨眼間變得悽然欲絕,流著淚背過身去再不肯見我;又看見父親在遠處向我招手,我奔跑過去,那條路卻沒有盡頭,梅平牽著林智斜插出來,父親頭也不回跟著他們走了;遠遠地看見雨盈和澄映有說有笑地行過來,我放聲大叫,她們卻聽不見我,也看不見我,就這樣從我身邊走過;我在白茫茫的大霧中不知所以,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木魚聲和飄忽的吟唱:到如今回頭一覺真無趣,到如今,回頭一覺……你在找什麼?忽然之間有人問我,我回過頭去,如風含笑出現,我驚喜交加地撲向他,他卻笑著一步一步向後退,如風!我心神俱裂,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如風,如風……我在,有人說,如風嘆著氣飄了回來,我一把抱緊他又哭又笑,不要逗我玩……再不了……好,不玩了,他說,抱緊我……如風麼?好累……好累……
誰在觸控我的額頭?我費力地將沉重的眼皮撐開一線。
“好了,終於醒了。”說話人大大鬆了一口氣。
“梅……姨?”我無力地輕喚,她怎麼會坐大我的床——床頭掛著輸液瓶子,而左手手背傳來針尖扎著的刺痛,這是——醫院?
環視圍在床邊的許多張既憂慮又歡喜的臉孔,虛弱地朝他們扯了扯嘴角,我乏力地合上雙眼,身體仿似被徹底掏空,就像是所有的骨肉和內臟都被剔離,只剩下一張皮囊,無法提起一點點的力氣。
床沿開始下陷,“咔嚓”的關門聲響起,爾後有溫熱的氣息在我臉上每一處徘徊。
“如風……麼?”我微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