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豫北是第一次看到默默和他發脾氣。
如果這算是發脾氣的話。
她不高興的時候,大多是和他撒嬌,即便是受了委屈,也只會是瞪著大眼睛,眼淚汪汪的看著他,而他即會瞬間心軟。
這個孩子實在是沒有什麼不好的習慣,不高興的時候最多不吭聲,大了,特別是結婚後這兩年,她有什麼想法都會如實和他說,從來不會像這樣一聲不晌地離開,以此表達她的不滿。
今天真是反常,細想之下,他也理解她了。
任誰,都不會原諒一個拋夫棄女的母親。
陳豫北嘆息一聲,站起身,去廚房給她調了一杯檸檬蜂蜜水端上了樓。
“寶寶,好好和叔叔說話好不好?”
陳豫北擺出了家長的款。
今天他必須把這件事情說清楚,總不能讓她一輩子都矇在鼓裡。
趴在床上的小丫頭終於爬起來坐下,卻仍是低著頭不吭聲,也不看他。
“寶寶,看著我的眼睛。”他將她抱在懷裡,讓她對著他的臉,輕輕地說。
默默抬起臉,對上了陳豫北溫柔的眸子。
“她離開你,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你要理解她。”陳豫北斟酌著字句。
“你怎麼知道她不得已?”不用多想,只這兩個字,她便知道他是知情的。
“嗯,我查過她,而且,我見過她。”
“你見過?!”默默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像是擔心他下一句又冒出來讓她接受不了的話。
“是,你也見過。”他慢慢把目光轉向了窗外,“就是在巴黎,要買你那幅畫的太太。”
“梅雨!那位夫人!”默默叫了起來!
“默默,當年,她是為了工作,出國了。但並沒有和你父親離婚。後來,你父親犧牲……由於工作環境惡劣,她才不得不……”陳豫北忽然覺得這些話沒法和默默說清楚,好多事情是她不能理解的,那個時代,那種精神,確實是存在代溝這回事兒的。
默默微微偏轉頭,躲開陳豫北的注視,使勁兒忍住眼中的淚。
雖然父親呵護的很好,但是沒有母愛的孩子,還是一個巨大的缺陷。
父親開始怎麼也梳不好默默的小辮子,被同學恥笑。等他學會了梳辮子,默默已經覺得短頭髮更省勁兒。
別的女孩子有母親在耳邊叨叨,告訴她們要怎麼坐怎麼站才像個女孩子樣,就連爸爸一個隊的阿姨,說起媽媽也是一臉的幸福。而她竟像是從來沒有過媽媽一樣,成長中只有當那個名子不存在。
她的初潮,都是陳豫北給她買的衛生巾;她的第一件內衣,是金雅芹帶她去買的學生款。現在她結婚了,嫁給了養大她的陳豫北,她經歷過了所有女孩子成長的季節,卻沒有母親在身邊的指導過一次。憑什麼快二十年了,她才找到她說,她是母親,她要認她!
在她二十一年的生命裡,除了爸爸,就是陳豫北了。在她的世界裡,只有這兩個人才是她的哺乳者。何況,發生了那麼多事,三歲以前的記憶,早已經被她徹底抹去了,她何苦又來揭開那不堪的痛?
默默總體上是個乖巧聽話的女孩子,識大體,不嬌縱,加之陳豫北把她保護的太好,這是平生她第一次覺得委屈和難過。
不知不覺中,豆大的淚珠滾落在臉上,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說一個字。
陳豫北一直緊緊盯著她的臉,觀察著她的反應,見她落淚,心疼的抱起她放在腿上,吻著她眼裡的淚珠,大手撫在了她的後背。
這是他平復她情緒的法寶。
她把臉埋在他的肩窩,雙手抱著他的腰身“哇”地放聲哭了起來。
“乖啊,默默不哭。”明知道她會難過,會傷心,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