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在熬,熬過最後的十幾天,或積極或消極地熬一個結果。
宋斯年大概屬於積極的那一類,至少他臨近高考,也沒有什麼緊張或焦慮一類的負面情緒,依然按部就班地複習,只是時間變長了——以前在學校複習到晚自習下課,也很少把作業帶回家去寫,然而現在哪怕白天安排得滿滿當當,他也還是會帶些文科的課本回去,背一背考試範圍裡的課文。
於是除了吃飯和上下學,他每天同沈晗接觸的時間也只剩下抽背課文的半個小時——儘管他覺得晚上一起睡也不是什麼問題,偶爾心緒湧動些,折騰到困也就安穩睡了,但畢竟臨近高考,沈晗出於成年人基本的責任心,以及熱戀中青年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識,還是咬了咬牙,沒答應這個隱含著萬千可能的提議。
他說這話的時候,宋斯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下,問他,那索性連抽背課文都免了吧,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容易擦槍走火。
「那不行,課文是課文,」沈晗看一眼那首要背的詩,捲起他的課本,又慢慢地展開來,靠在椅背上煞有介事地說,「我得對你的成績負責,既然你選擇了我,那我就要從一而終地替你抽背課文。」
我選擇你只是想趁機獨處一會兒。宋斯年默默想著,突然覺得冠冕堂皇要求沈晗替他抽背的自己挺過分,人家公事公辦,自己卻滿懷私心——畢竟這玩意兒他也不是記不住,比起機械地背誦,還不如抽空默寫兩遍來得靠譜,至少能找出些錯字來。
然而沈晗的下一句話就替他卸了擔子:「別高興太早,也不是免費的,加上以前給你講的題和知識點,考完一起報答我吧。」
宋斯年大概是咽回了一句髒話,懶得理他,清清嗓子指著他手上的書問:「背哪首?」
沈晗替他做的那些事,如果要論報償,十個他都還不清,尤其是每天晚上夜深人靜,他坐在書桌前啃每天最後的幾道難題,這個人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把寫好的答案解析和一杯熱牛奶一起放到他手邊,摸摸他的頭讓他早點兒睡的時候,他就覺得,這份好他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今晚已經背到最後一本語文書,也只剩下幾首古詩詞,沒花二十分鐘便背完了。沈晗撐著下巴聽他背完最後一句,點了點頭,合上書還給他,也不怕他驕傲,順帶誇了兩句:「一字不差,比我當初強多了……我高考語文默寫還錯了一句呢。」
「嗯……」宋斯年抬頭看了一眼時間,心想該回房間去做題了,可今天結束得早,總覺得原本就屈指可數的獨處時間又少了一截,便還是有些不甘心。
「怎麼了,」沈晗見他沒有像以往似的「用完就走」,還有些受寵若驚,暗暗感慨今天小年同學終於沒有把他當成抽背工具人,嘴上卻還要皮一句,「今晚不做題了?」
「做,帶了去年a省的競賽模擬題回來,有幾題的題型和高考壓軸題一樣,打算看看,」宋斯年實話實說了半句,起身朝沈晗的方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皺了皺眉,繼續坑蒙拐騙道,「但是我有點兒不想寫了……」
「怎麼了?」
少年低頭看著他,長而直的睫毛垂下來,眼底的情緒半遮半掩,似乎在猶豫些什麼,過了片刻才斟酌著開口,輕聲抱怨道:「最近每天早上得早起半個小時,背英語,到了學校學一天,晚上回家還得接著背書做題,很晚才能睡……我昨天夢到自己在考試,試卷有二十幾張,下課鈴一直響,做到天亮都沒做完……」
兩個人一站一坐,沈晗抬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安安靜靜地聽著。
宋斯年先前還不覺得有多累,只是寡淡,然而這些半真半假的抱怨說著說著,他又真的覺得有些累了,頓了頓才繼續道:「……所以現在有點兒不想寫了。」
他很少說「累了」一類的詞,偶爾服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