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處不厭何其困難,尤其是和他這樣滿心防備又消極,冷笑都多過真心笑意的人——如果結果註定是結束,他其實更願意像三年前的那一次那樣,因為「我女朋友不讓我和你多聊天」這樣的理由心安理得地鬆手,強迫自己不去找對方聊天,在心裡想一想也就足夠了,總好過懷著長久陪伴的預期開始交往,又總有一天要分手。
畢竟他擅長壓抑自己,或是強迫自己,卻不擅長自我癒合。
但是最近這段時間,也許是聊得太多,又始終隔著一重「遊戲cp」的關係,時時處處提醒他現在的甜都是假的,對方遲早會和別人在一起,正常地交往生活……他居然也有些不耐煩起來,產生了某種以前從來不敢有的念頭,關於佔有慾,關於毫無保留。
喜歡一個人,佔有慾和貪念會不可避免地與日俱增,會像在他蓋戳、宣示主權,會想了解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參與他人生的每一分鐘——甚至是他最不想思及的,建立穩定關係。這樣念頭一旦形成,其實是無可辯駁的。
他已經有了將對方據為己有、長久延續這種依賴欲和安全感的心思,這樣的貪念,至於依賴的物件到底是不是非「遲暮」不可,卻還有待考量。
只是宋斯年沒想到,在他糾結出個結果之前,「遲暮」居然會主動提到這件事。
像是把已經沉到深潭之下看不分明的紅線又再次拉起,潭水順著濕透的線滴下來,映出觸目驚心的紅色,像是一重跨不過去的分隔,明明白白地提醒他,其實在對方心裡,這段關係隨時都能結束,也從來沒有上升到互相喜歡的高度。
也許是因為他太久沒有答話,「遲暮」最終還是在電話那頭輕輕地笑了一下,開口哄他——話頭一轉,又回到了熟悉的曖昧扮演裡:「開玩笑的寶貝,我那麼喜歡你,怎麼捨得不和你聯絡呢……」
就這樣又揭過去了。
宋斯年無聲地嘆了口氣,視線無所依託,落在身邊空出的半張床上。沈晗是個會把床鋪收拾乾淨的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尾,於是現在他身邊都是空的,淺色的床單映出窗外微弱的燈光來,像一片悄無聲息的皎潔月光。
他應該很難過,或是很開心的。
可為什麼他聽見那句話的時候,心裡想到的人,會是沈晗呢。
「嗯,我也喜歡你……」他聽見自己這樣說著,語氣很淡,聽不出什麼情緒,倒真像是困得迷糊了,「想睡覺了,明天第一節 是數學課,晚安。」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才道:「好,乖乖上課,晚安。」
「遲暮」向來會等他先掛電話,哪怕是遊戲連麥。這次也沒有例外,宋斯年先按了結束通話鍵,看著螢幕上「通話時長09:17」出了一會兒神,嫌螢幕太亮,索性關了手機,扔到一旁。
然後他翻了個身,尋求某個虛幻的懷抱一般,貼到了屬於沈晗的那半邊床裡。
他不確定那一刻他想抱的人是誰,但至少實話實說,不是「遲暮」。
「晗哥,你確定這樣……合適嗎?」
「不合適,」沈晗放下手機,回頭看了蔣浩一眼,倒是沒問他什麼時候開始偷聽的,只是說道,「但他遲早要知道的,現在讓他忘了這個網友,和一輩子做自己的替代品,你選哪個?」
他沒騙宋斯年,今天沒回家住也確實是因為出來跟以前的朋友轟趴,只是喝了酒出來透透氣,想起某個小朋友平常這時候大概還沒睡著,又不能借著哥哥的身份哄他,才拿「遲暮」的號給宋斯年發了訊息。
「你就不怕以後他知道了,也知道你跟他網友是同一個人,疏遠他的是你趁虛而入的也是你,到時候更加生氣嗎?」
沈晗轉向他,朝他攤開手。
多少年的髮小,蔣浩當然知道他想要什麼,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