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裡有那麼兩三天,沈晗不上晚課,就會混進他們學校來看看他,給他帶一點兒想吃的東西。
起初他並不想跟這個人提什麼要求,覺得不合適,然而耐不住沈晗一連十幾條訊息的轟炸,被磨得有些心軟,只好權當作這人想當哥哥想得瘋魔,給他看了自己常吃的幾家外賣。
沈晗會準確地找到他在的自習教室,陪他吃飯自習,多數時候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不會來打擾他,只有等他吃完了才會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問他,好不好吃,哥對你好不好——或者「那要怎麼謝謝我,嗯?」
語氣漫不經心,眼睛卻認真地看向他,含著明晃晃的直白期待,像是什麼湊到他身邊的大型犬,搖晃著蓬鬆的大尾巴,聽他一句誇獎就能高興一整天。
明明是個從小優秀到大的人,光環伴身,聽過的誇讚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卻還是這麼把他當回事,實在是荒唐又莫名其妙,讓人有些無法理解——卻還會忍不住暗自高興。
宋斯年會把吃完的包裝袋留給他收拾,轉過身去接著翻開書來做題,不去看他的眼睛,直到被這人催得沒辦法了,才忍不住笑出來,真心實意地跟他說聲謝謝。
偌大的廢棄教室,只開角落裡這一盞燈,日色西斜,學生嬉笑談天的聲音既近而遠,耳邊是筆尖劃過紙面的細碎動靜。
慣常獨自度過的時間,突然多出一個人來,似乎也沒有那麼令人排斥,倒像高高架在樹間的木屋,某一天突然被人叩開了門,送進一捧櫻桃來,告訴他這棵樹結了很甜而漂亮的果,外面陽光正好,該開窗看一看。
之後又是晚自習,放學,回家。
不同的是沈晗總會來接他,下雨就開車,混在那一群接孩子放學的家長裡向他按兩聲喇叭,天晴的時候就陪他走回家,在日漸變暖的夜風裡和他隨口聊兩句,或者替他解答一道憑他目前接觸過的知識,還無法徹底理解的理科題目。
比如同底等高的情況下,圓錐的體積為什麼是圓柱的三分之一,或者赤道和兩極的重力加速度為什麼不一樣,能不能只用力的分解與合成來解答……這實在不像是曖昧中的兩個人能聊出來的話題,但也許就是因為靈魂如此相似又孤離,他們才會開始這段曖昧關係。
沈晗會給他講微積分,沒有紙筆,沒有嚴格的書面定義,只是對著灰濛濛的夜空講故事似的說給他聽,然後耐心地聽他自己總結,再糾正他的問題——沈晗只是挑最基本的東西講,讓他能在做題目的時候多一種思路,去解決那些高中階段所謂的「壓軸題」,或是更深刻地理解一些公式。
這都是當年他自己高中時候聽過的,他能理解,宋斯年當然也能,還能很快歸納出框架來,讓他這個當「老師」的都自愧不如。
於是隻好在街邊的便利店門口停下腳步,給天資聰穎的小朋友買一根棒棒糖,拆開了遞到他嘴邊,順便糾正一下他的不良嗜好——把煙戒了吧,給你買糖吃。
宋斯年會看他一眼,幾不可察地皺起眉,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麼話題突然從微積分變成了棒棒糖。但他還是會吃,邊吃邊含混地問他,我剛才的理解對不對。
然而沈晗不知道的是,宋斯年對這些知識本身的興趣並沒有那麼大,會這樣跟他聊一路,不過是因為他說到這些話題的時候,慣常的嬉皮笑臉和逗得他煩了才開口哄他的欠勁兒沉澱下來,會變得認真又耐心,與他心底裡某個長久肖想的影子重合在一起,帶給他一種短暫又虛幻的滿足感。
不得不承認,他很喜歡沈晗認真說話的模樣。
就像喜歡四月夜裡的硬質糖果一樣。
回到家的時候通常只有他們兩個人,或是沈思學不在家,陳琴畫一個人待在臥室裡,聽見動靜會探出頭來跟他們說兩句話——但多數時候,開門看見的還是一片沉靜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