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聲音都靜止了,包括呼吸。
碧城卻徹徹底底冷靜了下來,也許人都是帶著賤性的,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她反而忘記了懼怕。僵持間,深埋在腦海裡的記憶像是黑暗的房間裡忽然被點亮了火摺子,一下子明晰起來!
“不是我不願意!”她低聲道,循著記憶接下文,“師父……大神官說,希望陛下為需要積福報的人考慮。”
“鬼神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祭司絕不會做無用之事。”
“陛下……是想豪賭嗎?”
寂靜。
碧城緩緩把記憶中姜梵的話編得圓潤,心頭思緒也漸漸清晰起來。當年姜梵其實起初也並沒有成功阻止他,可是到最後,他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卻讓謝則容莫名其妙放棄了……大約,他真有那麼一個軟肋。
謝則容的刀仍然抵在她的脖頸上,卻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片刻之後,他忽的收了刀,連帶一身的陰冷煞氣也被一柄收了起來。
“都免禮吧。”半晌,他道。
碧城跪在原地,好久才回過神來,扶著花箋的手吃力站起身,卻只看到了一個背影。
這是……賭贏了嗎?
接下來,所有的女姬又上了車,這一場算不上鬧劇的事件沒有人再提起。只是剛剛成為人上之人的快活氛圍已經在不經意間消散,馬車上的司舞們各自縮在一角,連最簡單的交談都因為戰戰兢兢而放棄。
又過了半個時辰,洛採發顫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好像越走越偏遠了……”
沒有人回應。
片刻後,洛採的聲音帶了哭腔:“我們、會不會死啊……”
回答她的卻只有馬車飛快行駛的軲轆聲。還有一片死寂。
碧城一直坐在窗邊看著外頭的景色,臉色越來越陰沉。她並不擔心會死,也並不迷茫要去哪裡,因為她已經認出了道路——馬車行走的地方雖然是荒郊野外,可是地面卻平整潔淨,道路兩旁古木參天,道旁甚至還有些許路段有圓潤的鵝卵石鋪砌而成……
帝都附近,有這樣的景緻的地方只有一個。
皇陵。
夕陽西下時分,皇陵巍峨的石匾終於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碧城心裡的陰霾終於上升到極限,或者可以說是強烈的不安。這裡是楚家的陵墓,和謝則容沒有一點關係。他到底想做什麼?他能做什麼?
鐵騎隊下了馬,跟在謝則容身後緩緩入了皇陵。所有的女姬走在中間,後頭跟著的是禁衛。碧城走在人群中,只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皇陵中埋藏著楚氏皇族歷代先祖,而她……卻是個怪物。
日暮。
謝則容終於在皇陵的最深處停下了腳步。楚氏皇陵構造精巧,在皇陵最深處是與宮中祭塔同樣構造的高塔。燕晗習俗,宮中祭天,皇陵祭祖,兩塔雖位置不同卻構造相仿,寓意燕晗昌盛萬載,楚家天下永固。而現在,謝則容卻在塔下停滯了腳步。
碧城遠遠站著,仰起頭看高聳的祭塔,忽然有些恍惚,直到謝則容出聲——
他道:“司樂留守,司舞隨孤上去。”
碧城猛然抬頭,卻只見著謝則容飄然登塔的身影。在他身後是猶豫著跟隨的其餘幾個司舞,而其他人則留守在了原地。她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咬咬牙,踏上了塔周的階梯。
祭塔重地,閒人莫入。謝則容到底是想做什麼?
祭塔高聳入雲,只有在每年的祭祀良辰吉日,才有能工巧匠安上可以供人步行的木梯。碧城跟在所有人身後,自然也沒有人可以看得見她扶著塔身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良久,漫長的攀爬終於到了盡頭。她的脊背上已經冷汗密佈。許多過往的記憶與現世交織在一起,喧鬧地在腦海裡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