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事,腳步也比其餘人慢了許多,不知不覺落下許多。
“公主。”忽然,身後響起一個寬厚的聲音。
碧城渾身一怔,僵硬回頭,對上了一身白袍,還有青銅的面甲和權杖——
姜梵。
“師父。”碧城低低喊了一聲。
姜梵卻低道:“你……見著她了?”
這個“她”是誰,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碧城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愣愣看著自己的裙襬。裙上繡著幾個蝴蝶,大大小小飛在邊沿,看久了就像要飛出來一樣。
“跟我來。”
最終的最終,是姜梵溫和的聲音。
碧城抬起頭來,猶豫片刻,終於跟上了姜梵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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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府並不在宮中,不過宮闈之中卻有一處院落是供神官府弟子暫歇的。碧城在那兒領到了一件寬大的白袍,穿在身上出門的時候,沈七在她身旁瞪大了眼。
她沒有心思與他多做糾纏,她步步跟在姜梵身後,繞過許多宮牆,最終卻還是來到了紫闕宮。這一次,出入紫闕宮再也沒有禁衛阻攔了。她帶著青銅色的面甲,身穿神官府白袍,跟在姜梵身後,莫說是禁衛,宮中任何人都不敢正眼多看上一眼,即使偶然有目光相撞的,也都謙卑地低下頭去。自然,沒有人可以發現她其實並非神官府弟子。她只是個司舞。
紫闕宮裡安靜一片,方才打鬥的痕跡早就被洗刷得乾乾淨淨。
碧城跟在姜梵身後,穿過正殿進入偏殿,又穿過相隔的珠簾,入了內寢室。在皇后寢宮內,方才那個宮婢正坐在床邊,替床上沉睡的那人調整到最平穩的姿勢。聽見聲響,她慌亂扭過頭,卻在看清是姜梵的時候鬆了一口氣,輕聲道了句“奴婢告辭”。
宮婢緩緩離開去了外頭,整個房間裡就只剩下姜梵和碧城,以及還有一個碧城。
這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覺。
強烈的不真實感充實著碧城每一寸面板。
碧城屏住了呼吸靠近那個人,良久,才小心碰了碰她的臉……她的身體還是熱的,指尖尚可以觸碰到輕輕的呼吸,指腹上傳來的粗糙手感源自她耳側已經痊癒的傷疤。這應該是當年跳下塔後留下的痕跡,四年時間把疤痕磨成了淡淡的白,卻還在。
這感覺太詭異了。
就像是照鏡子。很難想象,如果她睜開眼……
“……還活著嗎?”沉默良久,碧城澀然開口,卻不知道該稱呼“她”還是“我”。
她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呼吸還在,可是方才那麼激烈的聲響卻沒有驚動她。
她還能醒來嗎?
她……還活著嗎?
“活著。”姜梵輕道。
活著啊……碧城的指尖有些顫抖,一點一點劃過她臉上的疤痕。片刻之後,她的指尖落到了被角上,稍稍用了些力氣,卻被姜梵的手阻攔。
“別掀。”姜梵道,“前幾日她高燒,受不得風。”
“……為什麼?”
姜梵的目光落在她的青銅色面甲上,好久,才輕輕嘆息:“四年之前,她從我眼前跳下……我出手之時已經晚了一些,雖然保得性命,卻再也未醒過。”
他說:“我試過好些方式,都不得法。直到遇見你,我才想到這種可能性……”
“她還活著,只是,你卻不在她身體裡。”
碧城閉上了眼。
她嘗試去拉她的手,兩隻手相握的一瞬間,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是左手握著右手,又好像什麼也沒碰著。
黃昏來臨,陽光有幾縷落在了昏睡著的碧城身上,把她蒼白的臉色硬生生映襯出些血色來。
久久地沉默。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