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她們三姐妹吃一頓西菜就知道高下立分。
尹白顧及全場,一道道菜徵詢意見,臺青並不與侍者交涉,只叫姐姐代為吩咐,尹白傻呼呼不計較,保姆似服務到底,外人看了,只覺得臺青矜貴斯文,尹白粗獷強壯。
一邊描紅按兵不動,尹白叫什麼,她照樣來一份,停睛留意尹白用那一副刀叉匙羹,暗中學師。
尹白照樣在那裡揮灑自如,娛己娛人,根本不知道人家心腸九曲十三彎。
沈太太嘆口氣,「不過,傻人有傻福。」
沈先生問:「誰傻?」
「你。」
「我?」
「去睡吧,假期過去了。」第五章第二天早上尹白一照鏡子,嚇得以雙手掩住嘴巴,免得失聲尖叫,眼袋,她看到臉上長出眼袋來。
女友同她說過,皺紋雀斑這類東西,一旦出現,就立地生根,發揚光大,再也不會消失。
尹白怔怔在洗臉盆前站半晌,簡直萬念俱灰。
「喂,」父親誇張地叫她,「順風車十分鐘後駛出,小姐,你準備好沒有。」
太不值得。
感情生活使人容光煥發是一個謊言,那一點點滿足象一隻鉤子,似中可加因毒,剛吸開頭,的確精神一振,事半功倍,日後上了癮,服食量增加又增加,也不過只能維持一般狀態,然後每況愈下,淪至不能自拔。
索性戒掉它。
一個早上喝了三杯咖啡尹白猶自坐立不安,這是癮君子都經歷過的痛苦。
近兩年來她習慣了紀君八點四十五分的問候,從今日開始,突然中斷,茫然若失。
她又再叫多杯黑咖啡。
生活真不是一塊蛋糕。
下午,她收到一封信。
字型娟秀,在本地寄出,拆開來一看,足足三四張紙,厚疊疊。
誰會耐煩寫這幾千字?尹白納罕地先看署名,只見簽著小小臺青兩字,她立刻明白了。
這是臺青的說明書,在離開香港之前已經寫好,大抵在飛機場寄出。
尹白溫和地把信擱下。
其實一切解釋都是不必要的,尹白早已做出適當的措施,在類此情況下,決不可以被動,一定要主動作出取捨。
看不看這封信都已經不重要,她決不會遷怒於人。
尹白曾見過失意的女人與全世界全人類過不去,帳算到姨媽姑爹頭上,怪這個怪那個,怨絕人環,其實不過是她本人學藝不精。
尹白喝著黑咖啡,一隻手按著臉上新長的面瘡,一隻手終於取過臺青的信,讀了起來。
臺青的中文水準無懈可擊,自白書寫得似一篇散文,用字簡單,文句通順流暢,看得人舒服,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講了一清二楚。
她並不打算接受紀敦木的追求。
尹白籲出一口氣。
最後臺青寫:「倘若我們仍是好朋友象從前那樣,請你掛一通電話給我,從今天起,下午六時到九時,我不準任何人用電話。」
臺青認為尹白與紀君仍有挽回餘地。
說得太嚴重了。
尹白不打算給任何人看到這封信,她把信送進碎紙機內切成一萬條。
「噯你。」
尹白抬起頭來,她不認識這個人。
那個人卻笑起來,「你欠我半品脫啤酒。」
尹白陪笑,「我不明白。」
「哦你忘了,讓我提醒閣下,昨天是我加入貴公司第一天,同事們為我在鷹獅慶祝,您一進來,就與我衝撞,打翻我手中啤酒。」
尹白大悟,「原來是你,你要賠我一條白裙才真。」
他看著她,「你叫沈尹白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