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出去辦過事了,瞧,到底是自己人。
「姐姐在打什麼字,」臺青搭訕地過來,「要不要幫忙。」
尹白睨著她倆。
描紅卻道:「尹白,本市有那麼出名的一條街,你都沒說過。」
尹白納罕,「什麼街?」
「我們去逛上環一帶,經過貨倉,見工人操作,便停下觀看只聽見他們嚷嚷『去仆街,去仆街』這是哪裡的一條大街,叫人爭著去逛?」
尹白先是嚇一跳,隨即睜大雙眼,看著她倆。
臺青說:「我也是第一次聽到,咪野仆街?亨朋冷都仆街?」
尹白憋得漲紅面孔,終於忍不住,笑得打跌,笑得彎腰,笑得流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唉呀呀,這的的確確是香港街知巷聞的一條街。」
這下子可報了仇了,強龍不鬥地頭蛇,尹白得意洋洋,任憑兩個妹妹調皮,還是給她討到便宜。
但是尹白隨即想到她快要離開這塊土生土長的地方了,內心不禁一陣黯然,世上還有哪一個角落可以穿著香奈兒的時裝走進中藥鋪買一劑清熱茶叫夥計代煎了喝下?
有一封信要寄到馬達加斯加,臺青拆開紙盒取出打字機,插上插頭就替尹白打好信殼。
描紅髮覺她起碼多一樣技能待學。
原來不是秘書才會打字的。
姐姐妹妹懂的都那麼多,她非得拼命學習不可。
尹白把聯絡表姐妹的計劃說了一遍。
臺青問:「打算與她們做筆友?」
「我想知道她們的生活情況,她們父母開始組織家庭的時候經過些什麼困難,還有,當初是什麼促使表叔們遷徙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描紅說:「只餘我父親留在原地。」
尹白說:「那是他偉大之處。」
臺青說:「華僑也很勇敢樂觀,去到哪裡都開枝散葉,石頭裡都種出花來。」
真的,尹白數數手中的信,一封寄到汶萊,另一封到墨爾缽,一封是舊金山,最後是馬達加斯加。
尹白小時候還見過表叔伯的賀年片,奈何漸遠漸無書,各有各的難處,各有各的瑣事,成年人很難滔滔不絕互訴衷情,越不說越沒話說,冷下來就變成這樣,終有一日,姐妹街上相逢而不識。
不,一定把這些信寄出去。
尹白說:「我們去拍張合照,附在信上。」
「對,一張圖片勝過千句文字。」
描紅問:「這幾個地方,哪一個最好住?」
尹白答:「汶萊的蘇丹是全世界最有錢的人……」
沈太太聽到她們聊天,站在一旁,三個女孩子有一個角度象得不得了,沈太太一時間胡塗了,有點分不清哪個才是她親生的女兒,一個,抑或三個都是,她定一定神,尹白象有微褐色面板,沈太太又似看到自身,時光倒流,去到少年十五二十時。
一晃眼已是中年人。
人生如夢。
這時候尹白轉過頭來問:「媽媽,描紅問你有無姐妹。」
沈太太搖搖頭,「十分遺憾。」
「臺青有兩位阿姨,描紅有一個姨媽。」
忽然之間,尹白把中國人所有親戚的稱呼研究得一清二楚。
臺青笑,「他們的子女也是你的遠房表兄弟姐妹。」
尹白側著頭,「爸爸的哥哥的太太的妹妹的孩子,一句話說得完,不算太遠。」
沈太太笑道:「你們先把姓沈的姐妹找齊了再說吧。」
她們到照相館拍照片,全體白襯衫,頭髮儘量留一個樣子,在長登上一坐,攝影師先看呆了。
描紅與臺青嘰嘰叭叭說著普通話,尹白指揮她們雙手疊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