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乘風似乎並不介意沈辰的晚到,見他來了,只是微微一笑,悠然道:“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祖輩陰德,護佑後世。這些月桂木只怕不止百歲,仍是枝繁葉茂,不易啊。”
沈辰也很少來這後院,如今聞到花味馨香,忍不住貪婪的吸了幾口,隨口答道:“這應該是先祖來青川時種下的,距今應有三百年之久。”
“喔,三百年的月桂麼?”李乘風微微點頭,又道:“見到這桂花便讓我想起三十年前的一件事情來,昨日我也說了,我們是以史論事,我待會兒就給你講一個小故事。”
沈辰心裡有事,巴不得他早點講完,便安安靜靜的,也未去打岔。
李乘風坐在石凳上,含笑說道:“一國之政,以君為尊,下有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皆是位高權重,可名流千古之位。若給你選擇,你願意選哪個職位?”
“當然是皇帝了!”沈辰想也未想,脫口而出。
李乘風微微一愣,隨即啞然失笑,說道:“我是說,除了君王之外的職位。”
沈辰便聳聳肩,一攤掌,百無聊奈的回道:“那還有什麼好選的?當官無論地位多高,職權如何,不都是跟著皇帝屁股後面轉麼?如此職位,都說伴君如伴虎,功高了震主,功低了又難免位置不保,還要揣摩聖意,一個弄不好,腦袋掉一地,這臣子是天下最不好做的職位。若不能選君主,那何必去當官呢?”
如此之話對於受過高等教育的沈辰而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但在這個時代而言,卻絕對可以說是大逆不道。
李乘風又微微一愣,少年小小年紀竟放如此狂言,若只是狂言倒也罷了,但且不論是否真有成王成帝的野心,這寥寥幾語卻是點破了官場之道。
想他見過奇才無數,也都曾問過類似的問題,好因才施教。只是回答者,多是謹小慎微,不敢談及三品以上的官職,縱有少數膽大者,說出想要成為三公九卿之列,但卻也多是顯得年少幼稚,平添狂妄。
然而眼前這少年,一席話談吐自然,就好象這個答案是理所當然一般。
李乘風暗道此子當真奇才,所思所想和常人確不一樣,倒反覺得正常了。他微微一笑,又問道:“那你若不當官,莫非是想經商?商人雖無權在身,但憑藉手中財富,甚至可以左右到一個國家的政權!”
沈辰無所謂的笑了笑:“官道商道,多有相通之處,一樣都是水深火熱,何必自惹煩惱?”
李乘風定神看著這少年,心裡嘖嘖稱奇,他所接觸的俊才們亦有一心成為天下巨賈者,說起錢財二字,兩眼發亮的不在少數,但這少年年紀小小,卻一眼看透官商兩道之事,明明該老成世故,但那眼神中的清澈卻宛如幽泉溪流一般,純淨之極。
他便頗有幾分好奇道:“那你想做什麼呢?”
沈辰朝遠方望去,淡淡說道:“我只想暢遊這世間美景,瀟灑自在,如此而已。”
李乘風深深看著這少年,心頭砰然一動,天下之人,莫不向往功名利祿,並以此為榮,縱然七老八十,能夠看破此道的也只是寥寥而已。尤其那些大才者,多有大志,豈會甘心平凡,越是如此,越是擠破頭皮朝上游。
然而,這少年有驚世之才,心性卻彷彿看破紅塵萬事似的。
無為是道,道者無為,小小年紀便是道心天成,不貪權勢,不貪財富,但這份天姿才幹,卻又是儒道所求的治國奇才。
他便深邃一笑,此子非凡,必有天賦天任,只需要稍加引導,自可成為天下之福。他說道:“好一匹不服管教的野馬,若是天下太平,這樣的想法倒也顯得超凡脫俗。不過,如今內有八國之亂,外有蠻夷之禍,大地雖闊,處處皆生兇險。你想要馳騁天地,任你所想,那首先就要具備足夠駕馭任何風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