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海角,終究相連。前世恩怨,今生造化,痴男怨女,或為佳偶,或為怨偶;或恩愛美滿,或勞燕分飛……為何會有迥異結果?誰人又能說清其中的是是非非?
“你也說不上來,對不對?”冷不防地,胸口又是一陣悶痛,引發了劇烈的咳嗽。
見暗娘咳得緊,連臉也憋紅了,原朗輕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暗娘喘了一口氣,“我只希望,未來能由我自己選擇,而不是聽天由命。這樣,也有錯嗎?”
拍背的手,忽然停下來。她無心的話,似一把利劍,狠狠地刺進了他心底最為隱秘的角落。
“如果,一切真是天意,我前世究竟犯了什麼錯,今生要受此苦痛?”沒有注意原朗的異樣,暗孃的手緊握成拳,抬高了頭與原朗對視,“若老天真是有眼,為何會給我這雙迥異與常人的眼眸,讓我能看見異相種種,唯獨無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句句控訴,滿是不甘。眸色漸深,怨氣重重。令他想到許久以前,那雙喜歡看他的剔透的清澈眼眸。
“哥哥……”
脆生生的音質,婉轉動人。
時光流轉,再見之時,竟完全不同。
長久以來平靜的心,又開始波瀾,像極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有愧的心情。
“對不起……”
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這句話,已經脫口而出。
他不是故意,卻害她怨,害她恨,害她不甘,害她在輪迴受苦,不得解脫,只要活一世,永遠都是世人眼中的兇殺災星。
“你——”
正在憤懣的暗娘,驚訝地看著原朗。沒有看錯,他眼中稍縱即逝的,的確是愧疚和痛苦的眼神,即使時間很短,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為何他要向她道歉,為何他會用那種眼神看她?
她莫名詫異的表情,揪疼了原朗的心。
她不記得了,不記得這個前世令她失望怨恨的人,害她淪為今生這樣的境地,被人唾棄。
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何必非要讓她記得,他就是那個有負於她的人呢?
“我嚇著你了?”正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失態,卻見暗娘輕輕地笑了。只見她別過頭去,垂下眼簾,黑髮繞過她的肩頭,蓋住了她大半側面,“如果你有嘗試我的境遇,就會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怨天尤人了……”
喃喃自語著,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你幹什麼?”見她的舉動,原朗伸出胳膊擋在她面前。
“我要去祭奠一位故人。”灼熱之感銘記,暗娘不敢去碰觸原朗的手臂,只是彎下腰,套上緞鞋。
“你受傷了。”原朗提醒她,“稍待時日,傷愈之後,也不算遲……”
“我原本打算是七月十五去憑弔。”暗娘打斷原朗的話,抬頭看他,“只是最近,我總是心神不寧,寢食難安,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又說不上來。再加上這幾日我又被箭傷,都是不好的兆頭。說不定,我的大限也快到了。”
故作輕快的語氣,沒有明說的,是這樣的心神不寧,自原朗來後,就日益加劇。
見原朗又要說什麼,她搶先一步開口,堵住他的話頭,“原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常人,也請你不要以常人的思維來勸阻我。”
原朗默然,看了暗娘片刻,手垂下,慢慢走到一邊坐下,不言不語。
“謝謝。”暗娘咬牙,勉強站起來,盡力不去理會胸口傳來的陣痛,緩緩地走到一邊,拿起擱在矮櫃上的小木箱,僅僅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她已是大汗淋漓。
將木箱抱在懷中,她一步步向門外走去,走到門邊,站定,回頭看端坐的原朗,“原公子,我想與這位故人單獨相處片刻,稍後自然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