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琛忽而笑了,冷冷的,“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你是我的表弟。”
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年的冬天,一個瘦弱不堪的孩子敲開了顧府的大門便暈倒在地,手裡只攥著一塊玉佩和一封信。那封信,正是他母親容氏寫回孃家的家書,而玉佩恰恰正是容家的家傳之物。
容家人丁單薄,容遇的父親早早就病死了,懷琛的孃親生前惦念這個侄子,總是寫信催他們到顧府來生活。後來容遇跟著自己的孃親來投親,結果在半路上遇到了山賊,他的母親被殘忍地殺害,而他躲在草垛中避過了一劫。之後流落在外輾轉人販子之手長達半年,最後僥倖地逃脫,千辛萬苦才找到了顧府……
當時,容遇只有六歲。
半年後,顧懷琛便隨孟天長離開了繁都。
這樣的故事,顧憲相信了,顧府所有人都相信了,可是顧懷琛一直不信,他對容遇,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好的直覺。也許是因為容遇太聰明瞭,總能得顧府眾人的歡心,在這樣的大家庭中做到遊刃有餘談何容易?
尤其是他遊歷回來重回顧府之後,更清楚地認識到,容遇這個人,遠遠不止別人所看到的那些……
容遇反而一臉的疑惑,笑道:“懷琛兄太過敏感了,我不是容遇,那我又是誰?”
這時,忽然聽聞宴會廳裡一陣喧譁,不知發生了何事。
容青匆匆趕至,看著容遇欲言又止的樣子,容遇挑挑眉,說道:
“有話就說。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顧學士剛才應允了兵部左司馬曹大人家二公子與顧六小姐的婚事。”
顧懷琛溫和帶笑的表情終於現出了一絲裂痕,嘴角深抿,眼內閃過一絲怒意,再也演不出那一派雲淡風輕。
容遇眸光一冷,笑意不達眼內,說:
“託懷琛兄的福,顧府又要辦喜事了!”
“這最好是你的真心話!”懷琛對上他的視線,這時江南過來說是晚宴結束了,他離開前對容遇說:
“若你真是我的表弟,便請多為顧府設想,收斂一下你的野心!”
容遇不以為然地淺笑著目送他離開。
走到駙馬府門口,“這訊息是真的?”容遇問。
容青把韁繩交到他手上。
“千真萬確,今日凌晨發生的突襲,西戎集結十萬大軍進攻莫北關。莫北關的線人飛鴿傳回的訊息,另外,已經有流民湧向渝州。”
“西戎族再次犯邊,莫北關的防線一向穩固,這次他們敢大張旗鼓地進犯,想必是做好了準備,容青,告訴下面的人,連夜把城中的糧食盡數購入,通知陵州的糧商加緊派出運糧船。另外,回書莫北關那邊的人,慎守待命,切勿輕舉妄動,朝廷可能會趁此機會將莫北關的兵權進行移交轉接。”容遇上了馬,對容青說:
“你馬上去跟三皇子稟報此事,至於朝廷如何發兵,相信明日早朝,就會有訊息傳出。”
“公子,你現在要回焚玉山莊嗎?”
容遇沉吟片刻,然後揚鞭疾馳而去。
他要去哪裡?他想,不知那個固執倔強得有如野馬般的女子,會躲到哪裡去舔自己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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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顧千雲撕破的一截衣袖早被她順手扯去,露出白如脂玉的手臂牽著馬韁隨意地走在長安大街上。長安大街今夜同樣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因著皇家盛事到處是一片火樹銀花人聲喧鬧。
街上有賣藝的,會噴火,會表演雜技,還會心口碎大石。流芳終於知道穿越前電視上的那些跑龍套的其實在傳達一種歷史的真實,那就是,她現在所見的是貨真價實的大條麻石,正壓在那個一身橫肉的漢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