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明白,本來那麼簡單的事情,怎能做成這三四個時辰才能讀完的四六駢文?
如他所說不假,我當是北疆大將孟遠山之女孟煙樹,少失母慈,而爹爹和三個兄長都在三年前的寧古城一役中與北蠻拼了個玉石皆焚。只剩下我一個孤女,因早與聖上有婚約而不曾跟父兄同行方能倖免於難。而聖上的大婚便也因此被推遲兩年,好在婚後我便有了身孕,倒也不曾誤了立嗣之大事。
我聽完之後,默然良久。
如此說來,我便是當朝皇后,聽那寺人道,聖上只得兩名妻妾,除我之外,還有一名貴妃,被稱作楚夫人,據說是聖上登基之前的侍妾,卻一直不曾有過子嗣。因此,我腹中的孩兒若是男孩,便當是太子。
可是,不知為何,這些事情,包括我父兄之死我都聽得漠然,無動於衷?便只有他,還算讓我有些熟悉的感覺,卻怎麼都想不起那種熟悉來自哪裡。
我想不起他的名字,想不起我和他是如何大婚,更想不起我們如何男歡女愛,我甚至都想不起有過什麼時候,他曾跟我同榻共眠過。
史官把數年的時光寫得驚天動地,花濺淚鳥驚心,但卻不曾寫明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為何會想不起自己是誰?
我揮退了寺人,疲憊地伏在榻上,在百思不得其解中,漸漸地睡去。
誰說的,浮生如夢。
不過,他倒是常常來,這,似乎是這夢境中唯一生動和真實的地方吧?侍女們怕極了他,遠遠地便跪下,迅速退去。而他,滿面的冷漠,威不可觸。
可是,當所有的人都退下之後,只剩下我跟他相對之時,他便會默默地遠望著我,仔仔細細地打量,像是我極其危險,或者,又像是我極其陌生一般,然後,那些冷漠和威嚴如春日下的寒冰般,慢慢融去。
我實在是倦得緊,老是懨懨的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他倒也不跟我多說話,只漠然地陪我坐上一會兒時間,再回去他的寢宮。我聽太醫講,聖上日理萬機,書房便是寢宮。
他似乎知道我想不起來他的名字,讓我別叫他聖上,叫他元曦。我倒也順便地問了問他,為何我會不記得所有的前塵舊事,他的回答卻甚是輕描淡寫,說司天臺太史令觀天像,窺知我們的孩兒乃是天上青龍星下凡,故而要先遭些磨難,而我既然懷了天上的星宿,魂不守舍實在理所應當。
這個回答滴水不漏,我點點頭再不曾向他問起,但心底下卻總覺得有些不對。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可是,我依然總覺著哪裡有些問題。
有的問題很快就被解決,比如我的名字,他的名字,為何我從不曾有家人來看過我,等等等等。但有的問題卻似乎無法解釋,比如,我眉間的那點東西。
知道我眉間的有點東西,已是在我醒來的十數日之後。
我這寢宮裡甚是古怪,沒有一方銅鏡,我雖然用不著自己梳妝,但畢竟是女子,這梳妝完畢之後,自是想瞧瞧自己的模樣。
我那貼身侍女拿不出鏡子來,便去向不知何人稟告,結果非但這侍女再沒回來,也沒人將銅鏡送來,卻把元曦給惹來了。他對我說,太史令曾稟過,青龍星以銅鏡為水,怕照了銅鏡會遁入水中,從而害得我們孩兒元氣大傷。是以,是他命人撤去了我這宮內的所有銅鏡。
那次他說的話很是有些多,還說煙樹是世間少有的美麗女子,從他那樣不苟言笑的人口中說出這話來,反倒讓我心生疑竇。大約是我相貌奇醜,若不是我爹爹功高蓋世,估計我也不會嫁給當今聖上。
我覺著自己這想法頗為有理,如此便很能說明為何皇上不在我這裡過夜。只是可憐了那個成天膽戰心驚如履薄冰的小侍女,也不知道被人送去了何處,但願她一切平安罷,反正日後這些事情我再不敢去要侍女們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