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煜!”易觀蓮嚇住了,因偽男人狠厲的要挾,更因那雙發狠的目中突然漫開的溼氣。
她指尖顫顫地沾上那抹溼潤,一時間無法言語,只能怔望著他垂下兩行淚,而他的眼仍瞪得大大的,兇狠之氣猶在。
“你——你……嗚啊啊!”說不出話,心緒激動,她乾脆攀著他的頸項,埋進他懷裡哭。
不再是靜謐謐地流淚,連哭也無聲,她很用力、很使勁地哭,比方才紫兒的哭聲更加響亮,這是她生平首遭的痛哭。
展煜沒有阻止她,僅是收攏臂膀將她摟得更牢,臉上的淚被她的發拭去。
外頭該是有誰來了,他覦見好幾條身影在那兒探頭探腦地探聽,但他毫不理會。此時此際,怕是沒誰敢任意闖進,幹這種不識相的事。
“我……嗚嗚嗚……是我不好,我性情差……你別理我啊……”
“我就要你一個。我怎能不理你?”他眼眶又熱,撫著她哭得顫抖抖的背,幫她順氣。“觀蓮,就你一個啊!你好,我要,你不好,我也要,總之要你到底,難道是我一廂情願,你對我不是如此嗎?”
她驚惶地抬起哭紅的臉,迭聲嚷:“我要你!我要你的!你生我氣、不跟我說話,我……我很痛啊……我想霸佔你,又想你快活,見你對笑眉笑開懷了,我很快活,真的,可是……也痛啊!很怕自己永遠沒法讓你那樣開懷大笑,第一次懂得那種矛盾滋味,好苦、好痛……”
這傻瓜!
展煜聞言也又痛又快活了。
他和她都傻,皆入情之迷障,著了魔,當真天生一對。
“觀蓮,有你,我便快活,你要霸佔我,我自然更快活。我就要這樣的你,陪我一輩子,朝朝暮暮。”他深深看她,額抵上她的,低嘎再道:“你知我脾性的,我剛剛對你說過的那些『很簡單的話』,我說到做到,絕不食言,你明白嗎?”易觀蓮背脊又是一陣顫慄,胸房既熱且疼。他拿自己來要挾她。她輕忽自己,就等於輕忽他。
她讓自個兒不好過,便是教他也不好過。
眼淚再湧一波,身子輕飄飄,腦子也輕飄飄,她不敢隨意昏去,就只好牢牢攀附他。
“你總這樣……”吸吸鼻子,啞嗓可憐。
“怎樣?”
“總一副斯文有禮樣,其實……蠻不講理。”
“你明白就好。”
他挑眉微笑,親親她淡凝秀致的五官和紅紅的額面與秀頰,最後輕輕吮住她終現硃色的唇瓣,憐惜吻著。
“觀蓮,你明白就好……”
裡頭的人笑了,外頭趕來探看的夫人、小姐和一干丫鬟們你瞧我、我瞧你,眉來眼去的,也偷偷笑了……
三個月後
這一日,秋涼方起,新棉裂絮,易家堂上百來架織機“軋軋格格”作響,織聲此起彼落,相交共迭,再加上織娘和前來學習巧技的生徒們偶爾的說笑聲,堂上氛圍如以往一般熱鬧。
“『師匠』,這顏色放對了嗎?”
專用來織錦幛等大型織物的機具上,一名小織娘站在離地約六尺的架上,將事先理過的各色線絲卷在竹杆子上,按順序壓入。
大織機需得兩人才有辦法操作,一個理線,另一個織錦挑花,易觀蓮此時便坐在機具前,手拿木勾子試織著。
似察覺哪兒出問題,她輕“咦”了聲,揚睫對小織娘徐聲道:“我上去看看吧。”小織娘俏皮吐吐小舌,一腳踩著凳子躍下,換“師匠”親自出馬。易觀蓮爬到架上,她不需看圖,只憑腦中記憶,雙手已利落調換擺錯位置的線杆子,跟著傾前再仔細檢查過。
嗯,正確無誤。咦……堂上怎麼突然變安靜了?
她直起身,略略側轉,垂眸便對上丈夫面色微變的俊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