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坐妥,她迅速啾了眼坐在前頭駕車的人,不禁輕聲低喚:“鴻叔……”
“小姐,您沒事吧?咱等得快急昏了!可煜少爺千叮嚀、萬交代,非等到這時候不可。老天爺保佑,真等到您們倆了。”
“我沒事……家裡還好嗎?”
“還好還好,老爺不知情的,問起您哪兒去了,紫兒丫頭編了套話哄他,伍嬤嬤直要跟來,咱硬不讓她來,最後是煜少爺幫忙擋著,她才沒來,要不真沒法拾綴。”鴻叔說得苦惱,邊輕揮細杆子,讓馬匹緩緩跺行,又道:“小姐,咱們先回易家城東的小別業,等天大亮,城門開了,再回易家堂大宅。您坐進去點,彆著了涼。”
“嗯。”易觀蓮放下前頭的簾子,縮回車內。
前後的兩幕厚簾子都已落下,車中幽暗,只剩側邊小方窗的布簾仍半掩著,多少透進薄光。
“這一回,很謝謝你。”清眸看向盤坐在尾端的男人,她內心多情翻湧,但不能表白,不能表白啊…所以,就只能這麼一句!
“展煜,謝謝你。”濃挺的劍眉在暗中飛揚。省去“少爺”稱呼,直喚他姓名嗎……展煜舒弛嘴角,隔著短短距離注視她,光線昏幽,他卻看得極深。
“觀蓮,咱們是朋友,朋友間要盡義氣的,不必言謝。”
“義氣嗎?”語低柔。
“正是。”
好個義氣。她像也笑了,整張臉如被飄進窗簾底的淡藍霧染得迷迷濛濛,連眸光都帶霧氣。“那……那我也會盡我該盡的那一份。”
“好。往後若我有難,換你盡義氣救我一把。”
他說得理所當然,五官更舒朗,心情頗輕鬆似的。
她雙頰一熱,仍鄭重地頷首輕應,兩手暗暗緊抓著他的外衣。
其實早該把衣袍歸還了,然而他未開口討取,她卻也裝作不知。
她這個“病”啊,藥石罔效,病入膏肓,既是得不到人、得不到心,便只能偶爾迭迭他的影子,偷偷霸佔他一、兩件東西,靠這種不入流的把戲來撫慰自己嗎?
“觀蓮……”他一喚,喚回她飄忽的思緒。定睛,定神,她對上他一轉嚴肅的面龐。
展煜不想她費神在某些事上頭,但這次她險些出事,有些話不提點不行。
“你該也知曉,去年童家和華家在商場上鬥得兇狠,後來童家的事雖解決了,我和駱斌總覺得背後尚餘留著一股勢力。”
易觀蓮秀眉微攏,沈吟了會兒才說“童家垮臺不久,童老爺綁走華家大小姐,後來華靜眉被救出,那位童老爺不是葬身在火窟了嗎?樹倒瑚獵散,還有人替童家做事?”
去年夏,關中另一大棉商童氏家族與華家鬥上,童老爺與西北地區一支專搶商旅的外族人馬勾結,童家為他們提供銷贓管道,那支外族人則幫童家出頭,劫走華家總倉大批成棉和生布。
貨期在即,華家若交不出貨,商譽將大大受損,更得賠上鉅額違約金,後來還是易觀蓮從易家倉庫裡調出一批棉貨過來,先幫忙解決迫在眉睫的難題,展煜才能撥出心思對付童家。之後,華家得銀毛虎霍希克的人馬相助,沒多久便一舉瓦解童家在關中的勢力,情況轉危為安。
“不是有人替童家做事,是童家原來也僅是旁人的傀儡,童家倒了,對方恐怕損失也不小,所以在當下先退回老巢休養生息,等待機會捲土重來。”展煜坐姿隨意,假裝酒醉而松敞的前襟,在進馬車後便已攏好,至於自己的外衣,他還真沒要討回,心想姑娘家身子單薄,多披件衣服總保暖些。
“你意思是——我的這件事可能跟那位藏鏡人有關嗎?”
展煜點點頭。“事情仍待詳查,只是水落石出前,你自個兒也得當心,千萬別再單獨赴約,也儘量別出門,不跟新面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