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小糕點的桌邊斟了兩杯酒,靜靜又回到她面前,坐在她身畔。
他朝她溫暖一笑,目光徐定,把其中一杯酒遞來。
易觀蓮微顫著指尖接下酒,清眸不離那張俊顏,聽到他緩聲道——
“觀蓮,交杯交心,望夫妻一世,相互扶持。”語畢,他持杯的手探來,把她緊握小酒杯的手勾住。
她方寸陡熱,知道今朝一成夫妻,必能得到他真心對待。
她原不敢作這樣的夢,夢境太虛迷,沒料及有美夢成真的時候,如果再不知足,要天打雷劈的。
低應一聲,她輕吸了口氣,同新婚夫婿共飲合晉酒。
展煜取走她手中空杯,一併放在榻邊矮几上,兩人四目相對,他神色溫煦不變,麵皮卻隱隱泛熱。洞房花燭夜,良宵自該珍惜。他想珍惜她、補償她,但他們第一次的肌膚之親對她來說太不堪,既是要作有名有實的夫妻,他的人便是她的,一切決定在她手中。
她若還怕著,那來日方長,他跟她一起慢慢來。
如果她今晚就要他,那便……便……
“這是我親手織的,好不好看?”易觀蓮忽而低柔出聲,大紅袖底露出圓潤指尖,來來回回輕撫覆在榻上的喜錦。
錦面是“蓮生百子圖”,無數枝紅蓮綻放,有葉、有藕、有狀如娃兒臉的蓮子滾滿錦邊,正所謂“連成佳偶,子孫滿堂”。
展煜不禁一怔,若有所思啾著她指尖下的錦紋,再看向她輕垂的臉,心絃悄悄一扯,也低柔答道:“好看。”
胭脂唇笑開了,是難得的露齒歡笑,她點點頭。
“好看就好。擱在這兒的是『蓮生百子』,易家堂那兒的新房放的則是『鴛鴦戲水』,兩邊的新房都佈置了,往後,我繼續在易家堂教授織錦,你若出城來尋我,時候晚了,咱們也有地方睡,你說好不好?”
“好。”他答得乾脆。五指仍抹著錦面,易觀蓮又道:“偷偷跟你說,其實啊,我從沒看過蓮花。”
似有若無地嘆氣。“我名字裡有『蓮』,『觀蓮』不就是『賞蓮』、『看蓮』的意思嗎?再有,蓮花還是我拿手的織錦圖紋,但活到這麼大,卻從未見過真正的蓮花,好奇怪是不?”
“你沒見過,卻能憑著繡片、圖紋來想象織就,不愧易家錦『師匠』之名。”
她逸出笑音,笑得清靈好聽,她的笑感染了他,讓他也露齒笑開。
然後,展煜發現心跳得有些快,得費些勁才能穩下呼息。
她會怎麼做?
又……希望他怎麼做?
為何一徑垂著頸項,不抬頭看他?
倘若能看入她的眼、看她神態細緻的變化,他也較好猜測出她的想法啊!
這種急躁又得拚命按捺下來、想她歡喜又不知該如何拿捏手段的心情,他還是頭一次嚐到。如果…她真想閒聊,從聊天中慢慢進入“佳境”的話,那他就陪她聊,怎麼聊都成。
張唇,他正要說話,易觀蓮低幽幽的柔聲卻搶先一步逸蕩而出!
“展煜,我要的雖然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姻緣,並不是非得在今晚辦到。我……我是喜愛你的,你該也瞧出了。能和你作夫妻,我很歡喜很歡喜,歡喜到很怕醒來後發現這僅是一場夢……我性情不好,無趣又彆扭,往後要請你多體諒,我也會努力學的,你給我時間,我總能學好——”
終於,他瞧見她的眸、她的臉了。
她抬起蟯首,秀氣五官漾著柔色,竟是怯生生的,連唇上那抹笑亦帶羞澀。
“展煜,等你覺得可以,我們就在一起吧。到那時,我們作真正的夫妻,我會等你,一直等著。”說完,她咬咬唇,眸光略飄,極不好意思似的。“反正,我哪裡也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