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把生活的重心交給自己,就這樣。”
不想再體會信仰崩塌後的虛無,一瞬間無所適從,竟能明白夏初的生無可戀。
最早旁聽到連翹與安迅的對話時起,段瓷就一直知道,她心裡有一個人,需要時間忘記。她願意,他會幫她將這記憶根除。她不願意,他不強行要求。
並非逆來順受,他只是清楚,有些事,雙方達成一致才有意義。
這一切充分的準備,被段超信誓旦旦的否認給打亂。如果並不存在那個人,她為什麼不能接受他?段瓷的心情像好比一個已有死刑覺悟的人,突然得知自己被判了無期。
他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絕望,邏輯分析能力全線瓦解。
手機放下又拿起,解鎖,按下快捷鍵。邰海亮正做發言,被上司不合常理的舉動弄得差點說不下去。段瓷起身給大家一個抱歉的眼神,拍拍副手肩膀,走出了會議室。
等待接通的嘟聲一聲緊似一聲,手心有薄薄的汗,電話換到左手,對右手吹氣。 最終沒人接電話。
段瓷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立刻回去繼續會議,頭頂是空調出風口,有點涼,螢幕上“是否重撥”的提示倏地暗下去。
蘇曉妤推開會議室大門出來,看見段瓷站在電梯門前。光線很暗,他瘦瘦的一剪影子,背挺得非常直,但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還在為精冶的事傷腦筋?”走上前去問,她聲音輕得風吹就走。
他卻彷彿受了什麼驚訝,雙肩明顯一震,看她的眼神也是十分意外。
她直覺道歉。
段瓷笑了笑,扶著眼鏡掩飾狼狽,“是我想事情太出神了。”
她並不追問,擔心審視他,“你氣色不太好,不如回去休息吧。會議記錄晚點我叫秘書發到你郵箱。”
段瓷確實頭暈,不再堅持,交待了幾句,沒讓小邰開車,自己一人下樓搭了輛出租。
天氣很好,大概是連日降雨的緣故,時至正午,溫度也較往常這時節偏低。計程車沒開空調,只敞著窗子,灌進來風吹在臉上,段瓷感覺腦子裡清明瞭不少。眯眼打了個盹,耳畔約略有細小的琳琅聲,睜眼見是風擋玻璃前垂掛的中國結樣飾物,細長妖嬈的一穗,造型可喜。他禁不住想去撥弄,又疑心是主人請來的某種法器,隨意碰了不恭敬。手抬到一半改為伸懶腰,如同身處自家車裡般自在,“眯了一覺。”
司機笑道:“瞧出來是真困了。加班?”不等答話又開解他,“剛畢業吧?好好幹,熬幾年就不用這麼累了。”
段瓷一愣,捏著鼻樑搖頭低笑,也沒爭辯什麼。為這張娃娃臉,他比別人多費不少辛苦,在報社時,大家都是拿文說話,T恤仔褲全像大學生似的,誰也不說誰。出來轉做媒體運營已經是二十五六了,起初總是鎮不住場,不得已成天繃著臉樹立威信。刷子形容那時的他,“帽子扣得好點兒,叫喜怒不形於色,說穿了整個兒就是一面癱。”
後來他也發現,甭管模樣多不可靠,只要幾句話下來,能說在點子上,別人照樣服氣。慢慢養成一針見血的說話方式,連翹總是叫他毒舌段十一。
儘管他待她並不苛刻。
他對她應該還好吧?任她玩,任她鬧……再有呢?段瓷突然因為造不出排比句冒了冷汗,反倒是她,吃的方面,遷就他敏感的腸胃;住的方面,她喜歡那個充分孩子和狗的小區,可他嫌路遠裝修破,硬是帶她回自己家;就連穿戴上,他覺得她適合鮮豔的顏色,就胡攪蠻纏不讓她穿白衣服。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喜歡哪種打扮;相比楊霜大把大把的禮物,他除了段超回國那次,算是買了件衣服給她,此後,什麼像樣的東西也沒送出過。
這麼一番盤點下來,段瓷愈發沒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