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眉頭緊鎖,從白晝到傍晚,燒紅的天慢慢暗下來。幾近走投無路時,有個塵封已久的約定,在至暗之境裡螢火般亮起。
事關向敏慎,他的母親。
與其說是約定,倒不如說更像母子間門的口頭戲言。八週歲那天,向敏慎未如往年一般為他準備厚禮,兩手空空,只有口頭祝福。在兒子失望的眼神裡,女人神秘表示,這次的禮物是一個神奇的寶藏,就像阿拉丁的神燈,藏在這座城市的某間門小店裡。
那時他還年幼,迫不及待地要去“尋寶”。但向敏慎阻止他,告訴他,不到遇到超級大的麻煩的時候,千萬不要提前找到它和開啟它,那樣他不光會失望,沒準還會招致麻煩和懲罰。
稚氣的孩子信以為真,按下性子。
結果第二年,向敏慎就離他而去。
原也慢慢明白過來,這並不是贈禮,也不是契約,而是一個厄兆,一句讖言,一條分別前的預警。
之後的漫長歲月,他想念她,也憎恨她。
再不想觸碰關於她的一切。當然,她也走得異常果決和狠心,不留痕跡。
原也也意外,他竟從沒有忘記過那家店的名字,“食分”。
他在手機裡搜尋起來,果真有叫這個名字的店鋪。
地址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市中心,緊挨城中村。
原也跟著導航穿過彎繞曲折的窄巷,終於找到這家酒館。黃昏的光線透進木窗,門面簡單古樸,只寫著“食分”二字,有幾分大隱隱於市的格調。
原也推門進去,上方的鈴鐺叮叮作響,吧檯後看書的女人抬起頭來,有著一張妝容精細但歲月繡紋明顯的臉。
她瞄見他身上的校服,淡著張臉趕人:“出去,本店不歡迎未成年哈。”
原也正要開口,那個盤著鬆散低髻的女人似有所察,再度抬頭,微愕地看過來:“你是原也嗎?”
原也愣住。
“長這麼大了啊?”她從酒櫃後起身,個頭出乎意料地高,她繞出來,打量他,語氣難言驚喜:“還這麼高這麼帥,跟老向長得好像啊。”
原也猜她口中的“老向”就是他的母親。
興許幼時有過幾面之緣,但他對她印象甚淡。人在遭受巨大創痛後,大腦會開啟自我保護機制,選擇性遺忘和過濾掉那些不堪回首的關聯畫面。
她是頭一個說自己和向敏慎面貌相似的長輩。
在這之前,他都被所有人預設為父親的別冊和徽章。
思及此,原也鼻頭微微發酸。
察覺到少年陡黯的情緒和難掩的疲態,女人沒有第一時間門詢問他需求,只問:“吃晚飯了嗎?”
原也搖頭。
女人轉身走去牆邊,掀簾子招呼後廚:“老公——下碗拉麵,多加個溏心蛋。”
有個偏粗獷的男聲回道:“好咧!”
原也入座後,店裡不時有食客光顧,絡繹不絕,多是喝啤酒啃滷味的。
他獨自坐在桌邊,不時按亮手機。
假如春早會發來報平安的訊息呢,假如她媽媽會回心轉意呢。
奇蹟之所以被稱作奇蹟,是因為它發生的機率極低。
接近於零。
大碗熱--≈g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