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自己的眼淚已然無聲落下。
“我怕當你終於遇到意中人時,會後悔著恨不相逢未嫁時,我不能這樣對你。而,嚴家這個大家庭,家業不再興盛,但兄弟之間的爭奪卻正要開始,你嫁進來不會快樂的。”想到母親對素馨的評價,搖了搖頭。他不喜歡別人在她身上秤斤論兩,婚姻的締結本就不該像在買賣牲畜,何況那人還是他的至交。“我希望你嫁給心愛的男人,日後你會知道,好朋友跟丈夫是不同的。”
可是,我心愛的男人就是你……
若在以前,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對他吼出這一句,可是她現在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更怕他看見自己哭得這麼悽慘。
啪!她蹲下身,搥破江面上一小塊薄冰,忘了自己多麼畏寒,連汲了好幾捧冰水拍在臉上。
為什麼當他在傷人時,卻可以以為自己在極盡能事的體貼?她的心好痛,更痛的是她連哭號出聲的自由都沒有,還得窩窩囊囊的不教他發現。她這是在幹什麼呀!
“你別玩水了,這水多冷,想洗臉的話,等會兒我升個火煮水讓你洗得舒服一點。”他遞一條巾子過來讓她擦臉,同時將她拉起。
“峻……峻少。”她將臉深深埋進巾子裡,悶著聲叫他。
“嗯?”他正忙著汲水升火,沒注意到她聲音裡的喑啞。
“你……要怎麼向老爺開口說要取消這樁婚事呢?”
“我還沒想到。我先前只想著要跟你談,取得你的瞭解與共識,其它倒是次要了。”
“老爺不好說服。”
“可能要挨頓家法吧,還是會被驅逐出家門。”他其實已做好準備了。
她沉默了。
以為她在擔心他的處境,走過來拍拍她的手,沒注意到她小手一縮,躲開他的拍撫。徑自道:
“這樣也好,當真被逐出家門,我就能無牽無掛的去京城學醫了。我不想看到兄弟之間為了家產而日漸相殘鬥爭的場面,無能為力去阻止之下,我只能眼不見為淨了。你不要嫁我,不要被捲入,我走得遠遠的,也不理會。我們兩個都好好的往自己的夢想上去努力,互相鼓勵。”
“你去京城要多久呢?”臉上的巾子好溼,不知被什麼所沁透。
“至少五年,最多十年吧。”
“真……久。”
“還好吧。學習的日子,一下子就過去了。”說到他最喜歡的醫術,馬上興致高昂了起來。
“那你大概會在京城……娶妻……生子……衣錦還鄉吧?”
“誰想得到那麼久的事?”他已煮好一小盆的熱水,走近她道:“你巾子都溼透了,當心著涼,快過來用熱水洗把臉,別頑皮逞勇。”順手就要揭下她臉上的布巾,但被她躲開了去。
“嘿,你還玩!”嚴峻玩心一起,就要撲過去抓她。
米素馨在地上滾了一圈,只想著要躲開他,卻差點滾落江裡,幸而嚴峻手快的撈住她,兩人相迭定在江邊,差一點就要掉下去。
巾子掉進了江裡,但她手一抓,又讓它溼淋淋的罩回臉上。
“你是存心想得風寒是吧?”他無奈的問,想扳過她的小臉,親自沒收這條巾子。
她躲著他的手,整個人往前傾。好一個巧合,就在巾子落下一半時,她撞著他的臉,隔著巾子,他的唇與她的唇……撞在一塊兒了。
四目愕然相對,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當作沒有那回事,但其實都尷尬了好一會,無言的坐在火堆邊烤火:直到天氣又變冷了,兩人才默默起身打道回府。
晚風輕吹,遠方天際掀來黑帳,漫天張開,天色馬上就要墨透。
嚴家遼闊的牧場已然在望,兩人放慢了策馬的速度。米素馨領先嚴峻一個馬身,蓄意駕在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