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靳國新帝靳廷壽辰,難得他小小年紀,登基以來在幾大賢臣的輔佐下謹慎理政,朝乾夕惕,治國頗為有道,在民間贏得了不錯的口碑。怒江大捷後,他心情亦是極佳,特意藉著自己的生辰在宮內設宴款待群臣。
雖是白日,殿中卻依然點了燈燭,映得整座大殿金鑾碧彩,絢麗無雙。宮婢輕盈的身影穿梭於殿內,佳餚美酒流水般送上。數十名舞姬隨樂翩翩而動,身姿婀娜,美目流盼,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笙歌燕舞間,位於武將之首的燕銘九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有人來敬酒既不推辭亦不多言,只仰首而盡。眾人均知不敗將軍素來冷麵寡言,亦不以為怪,唯有熟稔他脾性的賢青王微微顰起了眉。
席筵另一側,裴湛藍飲下靳廷賜的貢酒,身旁的人不失時機地捧贊,他帶著一貫的溫然笑容與同僚們寒暄,但那笑意卻未入眼底。
酒酣舞熱之際,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太監匆匆而入,湊到燕銘九身側俯身低低稟了句什麼。
燕銘九臉色忽變,長身站起,徑直走到靳廷跟前跪倒:“臣家中突生故變,請允臣回府一探。失禮之處;望陛下恕罪。”
靳廷未料到他竟會在這熱鬧的當口請辭;不由一怔。但眼見燕銘九臉沉如水;顯然事出非同尋常。他年紀雖幼卻心思縝密;當下便有了決斷。
“即是如此;燕將軍先行無妨。”
“謝陛下。”
一語畢了;殿中眾人只覺一方碧色衣襟在眼前輕揚;稍縱即逝。幾名武官不由瞠目:竟然使出了輕功?真不知這將軍府出了何等大事;竟令一向喜怒不顏於色的不敗將軍如此行色匆匆?
已有人在私下悄聲議論著;不少人則聯想到了與燕銘九聯姻並已懷孕數月的繚國公主。
裴湛藍若有所思地望向殿門;青眉微顰,隨即亦以身體不適為由告退。
靳廷待裴湛藍一向如師亦父,自是準了。但眼見兩大重臣先後請退,殿中眾人各有所思,雖不敢當眾議論,交頭接耳之聲卻是不絕。直至琴瑟歌舞聲復起,才將剛剛突兀的冷場沖淡了去。
裴湛藍匆匆趕至七孔橋畔,卻見燕銘九的車駕仍在原地。他幾步過去問車伕:“你家大人呢?”
車伕被他鮮見的急厲語氣一嚇,連見禮都忘了,指著馬車前面結結巴巴道:“大人他。。。扯了匹馬。。。駕馬走了。”
裴湛藍未等他說完;已轉身而去。不遠處等候的貼身隨衛穆文成駕車正迎上來,裴湛藍一掌劈斷車轅,翻身上馬,同時對大穆道:“你速回府取我的銀針到將軍府,愈快愈好!”
話音未消,人已夾馬飛馳而出。
………
將軍府。
馬尚未停下,燕銘九已翻躍而下,幾乎腳不點地地進了府,直奔內院。快到屋門口時與一個推門而出的丫鬟險些撞到,那丫鬟本已受驚,待抬頭看見是自家大人,更是嚇得手臂一軟,手中端的銅盆一傾,一盆水大半撒在燕銘九衣袍上。那丫鬟只嚇得臉色慘白,幾乎暈厥。
盡溼的衣襟貼在身上,反倒讓燕銘九冷靜了幾分。低頭見那水呈淡紅色,雙手不禁力攥成拳,隨即鬆開,大步走進屋去。
屋子裡全是人;有坐在床邊的;有端盆拿毛巾的,見了他進來;一眾人等紛紛跪倒;還有人嘴唇開開合合地在說著什麼。他什麼也沒有聽到;眼裡只容下了床上那個臉色慘白;像失去生命的布娃娃般;躺在那裡的人兒。
所有人在他跟前自動退開,讓出一條路。他一步步走到床畔,那短短的距離卻彷彿跨越了輪迴般漫長。小心翼翼地將那毫無生息的人兒攏到臂彎,顫抖著把手湊到她的鼻端,良久,方才感到那微不可察的氣息,卻足以讓他如卸下千斤巨石般。放下手,才覺身上竟已是一身冷汗。
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