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了鬆領帶,解開一兩顆襯衫的紐扣,轉頭望向唐頤,問,“想喝些什麼?”
她搖了搖頭。
儘管她是被他請來的,他表現得也很友善,但只要一想到這裡是黨衛軍的基地,那一種羊入虎口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位少校先生將自己帶來這裡,到底意欲何為?
眼底流露出的警惕,洩漏了她的心思,科薩韋爾是何等精明的人,很多事、很多人,掃一眼便心知肚明。
儘管被她拒絕了自己的好意,但他還是給她倒來一杯水,順勢拉開辦公桌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他話不多,卻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威嚴,她不敢開罪他,乖乖入座。水是他特意替她倒的,也不敢不接,在他的注視下,她勉為其難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下去。
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他不動聲色地揚了下嘴唇,她恰到好處的倔強,很容易引起男人的征服欲。這一點,恐怕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
他拉開抽屜,取出一盤國際象棋,問,“會下嗎?”
她下意識地搖頭。
“不會沒關係,”他用淡淡地口吻,替她做出決定,“我教你。”
他將棋盤擺放妥當,大致地說了一些規則,然後紳士地請她走出第一步。
唐頤其實是會下棋的,只不過一天裡頭經歷了那麼多事,哪還能靜心?可是,看他興意盎然的,沒膽拂逆,只得打起精神和他對弈一局。
科薩韋爾的棋藝在整個司令部裡是出了名的精湛,恐怕在巴黎也找不出幾個對手,但他有心讓她,一路錯棋,任她吃殺。
一盤下來,居然被她僥倖獲勝。
他放下棋子,拍了下手,稱讚道,“第一次下棋就能贏,看來你很有天賦。”
這話明明帶著一絲調侃的成分在裡面,卻被他用無比認真的語氣說了出來,讓她啼笑皆非。
掛鐘指在下午四點,尚在工作時間,可這位少校先生卻很閒,好像除了和她下棋,沒其他事可做。連贏了三盤,就連唐頤自己都覺得有些勝之不武,便道,
“你不用再故意讓我,其實我是會下棋的。”
科薩韋爾揚起眉峰,彷彿就在等她這句話。這個表情讓唐頤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中了他的圈套。
兩人又下了一盤,這回她走的沒有那麼順利,被吃了不少炮兵,但也沒輸。這幅棋盤就和人生一樣,遊走在生死邊緣上,隨時會被傾覆,卻也隨時充滿希望。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總覺他透過下棋,在暗示她些什麼。
他走了一步棋,隨後抬頭,正好撞見她的目光,便問,“你很怕我?”
她點頭,又隨即搖頭。
“不用害怕,我不會對你怎樣。剛才既然從那位國防軍中尉的手裡搶下你,自然得演戲演全套,帶你回來‘嚴加審問;。”他停頓了下,又語氣肯定地接著說道,“今天晚上,巴黎市不會平靜,哪裡也沒有我的辦公室安全。”
她無法反駁,因為他說得都是事實,但……
“我父親怎麼辦?”
科薩韋爾不以為然地挑了下眉,“他是一國之使,只要元首還在和你的國家做買賣,就沒人敢對他怎樣。況且,以他的智慧,是能擺平一切的。與其花心思擔心他,還不如想一下自己今後的處境,畢竟沒有一個父親是能陪子女走過一輩子的。”
唐頤一怔,再次感到他話中有話。
見她遲遲不落子,他拿起自己的國王敲了敲她的手背,示意輪到她了。
還在揣摩他的意思,她心不在焉地走了一步,就聽他在對面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那個中尉,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終於,還是提及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