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叫又罵又哀求,拼命扭動身子想要把那隻手甩開來,情緒完全失控。被劫以來努力壓制在心中的恐懼、不安、難堪、羞恥、厭惡、沮喪、挫敗和怨恨統統暴露無遺。
最奇的還是那個人。
面對這樣的叫罵,竟然還是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甚至手下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柔。
等到譚盈罵不出詞來,喘息著攤在“床”上,那隻手也終於從他的腳踝上離開了。
譚盈微微打著顫,聲音夾著哭腔:“你要是想要羞辱我,這樣也就儘夠了。放我走吧,……求你了。”
呼吸聲停在他的頭頂上,似乎在審視譚盈的狀況。
過了片刻,他聽到那呼吸聲漸漸遠去,才輕輕撥出一口氣。
心裡有些慶幸,事情總歸沒有發展到最壞的地步。
誰知沒走多遠,那道呼吸停住了。
譚盈一直在留心戒備,這時心又噌地提起來了。
那道呼吸聲卻並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再移到他的身邊來,卻出乎意料地響起了一道平穩低沉的聲音。
“你有一副討人喜歡的身體,我很滿意。現在,乖乖睡吧。”
譚盈呆楞片刻,隨即一股怒氣直衝腦門,張口大罵:“你個烏龜王八蛋!!”
那人不以為忤,輕笑起來。
若在平時,譚盈一定會說這人的笑聲低沉優雅,很有魅力。
而現在,他只覺得這笑聲裡滿是羞辱嘲諷盛氣凌人。
還要再罵,卻聽得“咯噠”一聲輕響,那道可惡的笑聲和該死的平靜呼吸都消失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寂靜無聲,只聽得到自己激憤的喘息。
走了,那個人再帶給他如此羞辱之後,就這麼走了?
只剩下惶恐不安還有滿腔怒氣和他做伴。
不知又氣又怕地過了多久,譚盈終於倦極而睡。
只是睡夢也成了能吃人的妖怪,不肯給他片刻安寧。
一時夢見自己好似受難的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不得動彈,還被圍觀眾人百般羞辱……
一時夢見自己是被縛在懸崖上的普羅米修斯,不光要忍受酷日寒霜,還要每日被那惡鷹撕開胸膛食盡內臟。可恨到了晚上傷口癒合身體完好如初,第二日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苦楚……
一時又夢到自己就是安德羅墨達,被父親下令綁在海邊的岩石上獻祭給猙獰恐怖的海怪。眼見著那海怪破浪而來,卻便尋不到她的珀耳修斯。父母兄姐還有一眾親朋好友都站在身後的海灘上,昔日的寵溺都換做面無表情。
人群中赫然發現柳昶,一身白衣翩然若仙,他大叫:“子青救我,子青救我!”
柳昶聽了,溫柔地笑:“逸之別怕。”
他心中一暖,潸然欲涕:“子青,子青……”
誰知柳昶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如墜冰窟:“那妖怪的嘴那樣大,定能一口吞了你,你也不用受什麼零碎苦頭。”
他張口結舌,而他還是一臉柔柔的笑……
這時,他看到風曜腳穿飛鞋,來到他身邊。
珀耳修斯,這才是他的珀耳修斯!
他狂喜地大叫:“風曜,風曜,快救救我!!”
可是,風曜抄著手氣定神閒地浮在空中,冷冷地說:“我為什麼要就你,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說著抬手往臉上一抹,抹下一張人皮面具,再看他臉上,沒有五官白慘慘的一片……
他嚇得說不出話來,突然一隻手撫摸他的腳背。
他一驚,扭頭順著那隻手看了過去。
只見那海怪不知何時已經游到身邊,它的一根觸鬚末端長成人手摸樣,現下正穩穩握住他的腳踝。其他的觸鬚在空中揮動著,每一根的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