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卻是深知,只有將他們拉到了自己的一邊,才真正的給法海禪師必殺一擊。
可是這些香客,一看雙方劍拔弩張,固然覺得陳凱之的題字蘊含著許多佛理,使人一看之下,頓時覺得意境悠遠,可畢竟平時和法海也是有些交情的,卻都默不作聲,想要作壁上觀。
陳凱之不得不感嘆,在這佛堂所在,也是處處都充斥著人性啊,人性之中,總有人情和世故的一面。
陳凱之卻是想要撕破這層人情,將這世故踩踏於地。
所以他依舊微微笑著道:“就如今日在此的諸位居士。”
他的目光掃視著眾人,帶著自信無比的樣子:“他們心中有了善念,這心裡,便有了佛,佛存在於他們的心裡,心裡有了佛,即便不來這白馬寺,這福緣便已種下了,將來遲早會有福報的,諸位居士以為呢?”
這是一個幾乎讓人無法選擇的問題。
你看,你若是不同意,莫非是你心裡有鬼,你心裡根本沒有福緣,而是如這題詞中所寫的那樣,你是那作事奸邪曲兒想來焚香的人?正因為心裡有鬼,所以不敢承認?
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奸邪小人,何況這些人,多少對於佛祖有敬畏之心,是深信這世上有阿鼻地獄的。
因此那西涼使節率先點頭道:“不錯,西涼素稱佛國,君臣上下,都以禮佛為大事,可是禮佛的本質,卻是向善,心生善念,才是本質。”
其他人此時倒也紛紛頷首,這個道:“不錯,正是此理。”
“陳舉人真是一語道破本源啊,心自是在心中。”
原本以為一個陳凱之,法海倒還不懼,可此時見這些香客們都開了口,紛紛站到了陳凱之的一邊,這不啻是對法海的當頭一棒。
法海禪師頓時暈頭暈腦起來,宛如一道晴天霹靂,使他臉色猛地煞白一片。
這坑夠深啊……
他努力地定了定神,咬咬牙道:“若無香客,寺廟如何生存,誰來供養諸佛?”
陳凱之凝視著法海禪師道:“諸佛何須禪師來供奉?諸佛千變萬化,至高無上,佛祖莫非是因為供奉,從而庇護世人的嗎?禪師錯了,諸佛無需供奉,需要供奉的人,不是佛祖,而是禪師罷了,白馬寺有廣廈千萬間,良田數萬,難道這些,還不夠供奉禪師嗎?我入了山門,見外頭的香客,有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卻餓著肚子,掏出錢財,難道,這是佛祖的本意?而入了山門,見了白馬寺上下的僧侶,卻個個紅光滿面,僧衣楚楚,這裡的一磚一石,可謂精雕細琢,而所用的茶水,俱為上等,所吃的齋菜,選材無一不精,物華天寶,俱都凝聚於此,製成美味珍饈,只為滿足口舌之慾,而這些,俱都是民脂民膏,供奉佛祖的,也不過是幾縷煙香,這……也是佛祖所期望的?”
法海禪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想不到這陳凱之,竟……竟……
他有些慌了,只覺得心悸得厲害,情不自禁地手指著陳凱之,氣急下,口不擇言道:“你……你會下阿鼻地獄的。”
陳凱之原就不屑這法海的假仁假義,所有的憤怒,都迸發了出來,可此時聽法海如此一說,陳凱之卻是笑了,道:“我即便酒肉穿腸,美人在懷,可我沒做過什麼害人的事,佛在吾心,何懼地獄?”
這時誰都看得出來,法海禪師此刻已是失態,陳凱之此話一出,這裡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有人想要做和事佬,卻猶豫著不好上前。
法海禪師則是死死地盯著陳凱之,怒道:“你……你不知所謂。”
陳凱之微笑道:“禪師,容我提醒你,你犯嗔戒了。”
法海禪師卻是捂起了自己的心口,厲聲道:“你心存不善,中傷我佛。”
陳凱之搖頭道:“禪師啊,不可妄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