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又豈能怪公子呢?」碧煙還想說什麼,最後只低低嘆了一聲:「若大少爺還在就好了」
江夢枕眉梢一抖、臉色愈差,「你真要瘋了,說的什麼胡話!」
「向時大少爺對您是何等上心,一食一飲恨不能親自過問,哪像現在連口熱茶都喝不上!」碧煙越發憤憤不已,索性豁出去道:「你和二少爺過了這幾年,哪天又快活了?他從小就陰沉沉冷冰冰的,齊家從科舉入仕,大少爺出口成章,他卻只知舞刀弄棒。現而今又去投軍,好嘛、就跟那打狗的肉包子似的,一去不回頭了!半年多來音信全無,也不知捎封家書回來 ,虧您還日日為他抄經祈福,人家可念著好麼?」
「你你越發口不擇言了!」江夢枕一陣血氣上湧,咳了個天昏地暗,碧煙嚇得直掉眼淚,跪在他床頭順氣賠禮。折騰了好一會兒,江夢枕才倒在枕上,喘著氣極慢地說:「我並不要他念著我的好只要你念著我們一處長大的情誼,別再、別再如此任性妄言了。」
「我只是實在心疼,以後再不說了」碧煙幫他壓了壓被角,窗外天色已現出一線青白,她用手帕擦乾江夢枕額頭上咳出的汗,柔聲道:「再睡會兒吧,實是怪我,魔怔似的淨說那些有的沒的,讓公子這一夜又空耗了許多精神。」
「你須知道,禍從口出、人言可畏。」江夢枕的語聲猶如香籠裡即將散盡的一縷輕煙,碧煙的眼淚又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她此番行動失矩,又何嘗不是真情流露?當年她隨江夢枕為大小姐送親,從江陵來到京城,十四歲的少年郎從轎子裡緩步而出,身份貴重、容光照人,偏他的孕痣生在眉心,艷麗逼人似籠光芒,齊家的僕婦中竟有人當場跪下,口呼「觀音」、連連叩首,鬧了好一頓笑話。
他們那日煊煊赫赫地來到齊府,又何曾想到今日?她素日看著公子與二少爺兩情不睦,真是又急又氣,恨那撿了便宜還賣乖的二少爺是個傻的盲的,平白辜負了江夢枕絕頂的家世出身、容色才華,反添了他這一身的愁病。
這樣空耗不樂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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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了嗎,昨兒那院裡鬧了半宿呢!」老嬤嬤向江夢枕住的挽雲軒努了努嘴兒,陰陽怪氣地傳閒話:「這樣冷的天氣,暖爐被風一吹自己滅了也是有的,既是主子就該體恤體恤,反跟他那處處要強的大丫鬟嘀嘀咕咕的,砸了杯子又做給誰看?橫豎大家沒臉!」
「就是說呢,」另一個婆子忙接茬道:「不瞞你說,我那親家老姐姐就是負責那屋裡灑掃盥洗的,方才去擦洗時發現少了一個玉瓷茶盅,不過略問了一嘴,就被那碧煙姑娘好一頓搶白!我本以為侯府出身的哥兒是怎樣的金尊玉貴,竟與下人計較起來,好沒意思!」
「人家命貴,沒進門就把大少爺剋死了,沒多久又剋死父母,如今給了二少爺,又逼得二少爺離了他跑去從軍。太太是他姨媽都不待見他,周姨娘整日琢磨著給二少爺納妾,他進門這些年也沒生個一子半女,一副病歪歪的模樣看著就喪氣!」
「可不是,他若真是那樣金貴、那樣闊氣,怎不見多拿一份錢賞了眾人,也全了他的體面,才顯得他比旁人高貴呢!」
「你們說的可都是人話嗎?!」一個小丫頭提著裙子正往挽雲軒跑,偶爾聽了兩句便氣得跺腳,指著婆子的鼻子罵道:「公子還不夠寬仁厚道麼?我是這府裡的家生奴才,二少爺成親後才撥到挽雲軒的,這些年從沒聽過公子打罵過下人一句!憑什麼他有錢就要賞你們,你們又是怎麼伺候的?太太這幾年不怎麼管事,縱得你們狂得什麼似的,背地裡嚼說起主子來!」
老嬤嬤方要還嘴,見一身青衣的碧煙走出挽雲軒向這小丫頭揮手,她牙尖嘴利、嫉惡如仇,婆子們素來有些忌憚,趕緊溜了。
「絳香,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