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轉身就走,齊鶴唳進了主屋,見床上唯餘錦被翻卷,小貓跳上床疑惑的「喵喵」叫,屋裡什麼細軟都沒少,江夢枕只帶走了那盞燈。他腦袋發木,行在意先又往大門口跑,結果還是趕不及,只看見了馬車揚起的一路煙塵。
齊鶴唳在夜色中煢煢獨立,心裡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冷風呼呼地往裡灌,他想起除夕夜抱著江夢枕回屋時兩個人的親密私語,那時他們對這新的一年有諸多期待,可現今沒出正月便全都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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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夢枕在晉王府這一住,將兩人的生日都錯了過去。齊鶴唳年滿十八的這一天,照例花了幾吊錢讓廚房的老媽子做了面,那老婆子喜滋滋地笑道:「二少爺娶了夫郎,我還道今年掙不得這錢了」
齊鶴唳百味雜陳地嚥下麵條,在心裡偷偷許願:明年、明年我的夫郎一定會親手為我做長壽麵,等我選上羽林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小舅舅,你好些了嗎?」瑜哥兒眨巴著眼睛,湊在江夢枕床前奶聲奶氣地問。
「我已好多了,」江夢枕將他抱上床,親了親孩子柔嫩的臉蛋,「瑜哥兒好乖。」
「你病好了的話,是不是就要走了?」瑜哥兒摟著他的脖子撒嬌,「不許走,瑜哥兒不要你走!」
江夢枕還沒說話,江夢幽已搶先道:「走什麼,你只管住著,齊家敢上王府搶人不成?他家欺人太甚,你那婆婆前些年我看著也頗和善,你在齊府住著,她捧菩薩似的供著,嫁進他家後倒變了臉色!」
江夢枕苦笑道:「誰讓我嫁的是二少爺?若是大少爺還在,她豈會如此?」
「不管大少爺二少爺,她都是嫡母,齊老二管她叫娘,那些姨娘通房不過是下人。她又不能再生個兒子,且好歹算是我們的姨媽,有這一層親在,正該是拉攏你們的時候,沒的纏在嫡出庶出上拎不清!」江夢幽冷笑一聲,「想是她自己是庶出,所以分外看不開 我真是後悔高看了她,當初我與父母商量你的婚事時,以為大少爺沒了,她以後只有依靠你和二少爺,哪想到她完全沒個主母的樣子,如此雞腸小肚!」
「她用孝字壓我,但凡事還有個理字,她有心找事也不能太過,不過借題發揮罷了 這次到底是我身邊出了紕漏,讓人拿住了錯處。」
「你雖是個謹慎人,又豈能事事周全?」江夢幽嘆息道:「朱痕的事真讓人想不到,那齊老二在送聘時情真意切的,竟也是個吃著碗裡望著鍋裡的人!這天下的男子真真無有不好色的了」
「姐夫聽了這話,可要喊冤了呢!」
「我的弟弟,你好天真!」江夢幽用手指點了點江夢枕的額頭,「你姐夫是皇長子,十四歲身邊便有宮女引逗,十六歲教養嬤嬤為他安排了四個通房,十七歲聖上賜了他兩個美妾,他十八歲娶我時早經人事。別說皇子,就是京裡的世家子,未娶妻時大都是有妾有通房的,只不讓庶子出生罷了。齊家在這方面,算是難得的乾淨了,否則我們怎會想與他家結親?卻沒想到有這個結果,許是沒經過這些事的,更容易被人引逗,見了個平頭正臉的就把持不住」
江夢枕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喃喃地說:「以前還不覺得,現在看來,爹爹那樣的人真是萬中無一了」
「豈止萬中無一,爹那樣情深又專一的男子,就是千萬人中也找不出一個來!你姐夫待我已算極好了,但他身在其位,有時也不得不逢場作戲,我知道他的心在我身上,不去計較罷了。在皇子中,他已算潔身自好,自他人側妃美人一大群,孩子一個接一個地生,晉王若要如此,其實我也沒法子 難道我也能跟你似的,把丈夫趕到書房去睡?齊老二不敢逼迫你,齊家也不敢大張旗鼓地上我這兒要人,若你嫁的是高門,連這點清淨也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