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傷在哪兒?」江夢枕的手在他身上試探著摸索,齊鶴唳捉住那隻修長柔軟的手,帶著它按到胸口。江夢枕拉開齊鶴唳的衣襟,被那條猙獰的深褐色疤痕驚得臉色大變——從左側胸膛延伸到右肋下,可想而知傷勢是何等兇險。
冰涼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觸控著胸口傷痕,宛如搔著心尖的癢,齊鶴唳呼吸漸急,再次抓住他的手,沉聲道:「別碰了。」
江夢枕撥出一口氣,閉著眼睛倚在他胸前,久久後嘆息似的說:「鳴哥兒,別再和我鬧彆扭了」
齊鶴唳眼望帳頂、緊抿薄唇,雖然沒有出聲,心卻已化成了春波碧水。半年前負氣出走,他心懷滿腔怨憤,真恨不能死在外頭,再也不見江夢枕,待到跌落懸崖,被人從鬼門關前救回來,他更生出一種藉此解脫的心思,想要把過往種種全都拋卻。
佛說人有五毒心,貪嗔痴慢疑,齊鶴唳覺得自己佔了個全,無怪乎沉淪苦海。未歸家時,他本來還有一肚子的怨氣、無數種複雜想法,可現在軟玉入懷、溫香在側,齊鶴唳就像被順了毛的貓,只想抱著江夢枕好好地睡一覺,什麼都不再去想。
齊鶴唳斂目低眉,微側了側頭,嘴唇蹭到江夢枕的發心,鼻尖嗅著令人眷念的發香。夜已深沉、凡心熄止,魂夢飄蕩間,他又做起了少年時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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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來了!聽說轎子已到正門了!」
「哪個江公子?」
「還有幾個江公子?」小丫頭跳著腳說:「就是江陵侯的愛子、新王妃的弟弟、太太的外甥、大少爺的表弟!」
一個畫著猴子臉譜的小孩兒湊過來問:「這是一個人還是四個人?」
「誒呦,蠢材!」小丫頭戳著小孩兒的額頭,啐道:「怪不得人家演猴王,你只能跑個龍套!」
齊鶴唳玩累了,本躺在桃花樹下睡覺,聽玉笙居里豢養的小戲子們咿咿呀呀地唱著風月情濃,那些戲詞兒灌到耳中含混成一片,他聽不明白、只覺得困。
「鳴哥兒,醒醒、快醒醒!」小石頭是戲班裡的小武生,平日和齊鶴唳玩的最好,一起胡打海摔的、並不把他當個主子,「跟我來啊,聽說那邊有熱鬧看呢!」
齊鶴唳迷迷糊糊地被他拉著往夾道走,聽小石頭一疊聲地說:「他們迎面趕去八成是瞧不見的,我卻知道個好地方。一會兒,我先馱著你,你再馱著我」
他們走到一處院牆前,小石頭催著他站在自己肩上、趴上牆頭,急急地問:「看見了嗎?有人經過嗎?」
齊鶴唳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嘟囔道:「連只貓都沒有,有什麼可看?」
「難道他們不從這兒走」
話音剛落,齊鶴唳眼見牆外逶迤著來了一行人,綾羅珠翠在日光下耀目逼人,此時玉笙居里笙歌又起,生旦開唱了新的一折——【陌上春風遍,人間韻事多。鏤花牆裡外,忽遇神仙過。】
【公子、公子,你在看什麼?】
「鳴哥兒、鳴哥兒,你看見了嗎?」
【我哇,我在此看神仙啊!】
被眾僕婦圍在當中的,是個身著鵝黃春衫的少年,宛如眾星捧著的一彎纖月,他的袖口衣擺處似是繡著淡紫色的花鳥蜂蝶,也許他衣上的並不是刺繡,而是真的有蝴蝶,圍著他戀戀徘徊不去。
歌聲與小石頭的催促聲都湮滅於耳畔,齊鶴唳被春風吹得有些醺醺然,穿著一身青碧色羅裙的小丫鬟掩唇而笑,上前與主人低語一聲,那少年便抬首望向牆頭。
四目相對,齊鶴唳如遭電掣、渾身一個激靈,牆外少年的眉目清晰起來,以前怎麼也聽不懂的戲詞兒也隨之字句分明——【你看他霧鬢雲鬟,冰肌玉骨;花開媚臉,星轉雙眸。只疑洞府神仙,非是人間艷冶。】
那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