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大將軍連年征戰在外,卻沒有一個穩定的後方。博陵六郡雖為大將軍所轄,卻不足為成霸業之根基。大將軍往日所施新政樹敵頗多。而將軍之心腸又過於仁厚,對陰謀詭計疏於提防。將軍開科舉士,壞了後漢以來四百年的規矩,讓豪門子侄失去進身之憑。而分閒田於流民之舉,更是站在了天下豪門的對立面上!”方延年不顧眾人越來越黑的臉色,繼續侃侃而談。
這話聽在眾人耳朵裡就有些惹人生厭了。不但張江、周大牛等人豎起了眉毛,連最欣賞方延年的鷹揚郎將王須拔也拉下了臉。若不是李旭重開地方一級的科舉,以方延年的出身,絕對沒機會進入博陵軍核心。如今他竟然反過頭來指摘新政的不是,簡直就是撿了便宜又賣弄聰明!
“方長史說得輕巧。難道大將軍昔日所為就一無是處了麼。你可別忘了你右一營行軍長史的職位是怎麼來的?”搶在眾人發做之前,王須拔低聲斥責道。同時,他輕輕地向自己的長史遞了一下肩膀,示意對方不要信口胡說。
方延年卻壓根沒看到王須拔的暗示。或者是看到了卻不想理睬。笑了笑,回應:“王將軍所言極是,方某能有今天,全賴大將軍所施之政。所以,方某更要竭盡權力為大將軍謀劃!讓新政能長遠地執行下去!”
這個方倔驢!王須拔恨不能衝過去揪住自家長史的脖頸,逼著他把剛才那些話吞回肚子內。雖然身為武將的他很少過問地方政務,但也明白開科與授田兩項新政對博陵六郡的重要性。那些豪門世家看不起大將軍的出身,無論李旭如何示好,也不會換得他們的真心擁戴。如果再失去寒門學子和普通百姓的支援,博陵軍更是岩石上的野樹,隨便一陣風吹來就可能將其連根拔出。
“那依你之言,是新政開始就錯了呢?還是執行不當,需要大力改進?”李旭先用眼神攔住馬上就要暴發的張江和王須拔,微笑著追問。
他也不喜歡別人指摘新政的錯處,但剛剛吃了一次大虧的他更不希望再次經歷同樣的慘敗。旭子知道,世家大族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害,絕不僅僅是由於自己出身寒微的緣故。自己和後者之間肯定有一些根本性的利益衝突,所以才導致對方欲除之而後快,為此甚至不惜便宜了瓦崗賊。
“不是錯了,而是受當時條件所限,執行得不夠徹底!”方延年略作斟酌,給出了一個與大夥預料中完全相反的答案。
“方長史請直說!”李旭的眉毛猛然一跳,聲音因為激動而略微提高。
幾個正在熟睡計程車兵被驚醒了,向這邊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閉上了眼睛。按照博陵軍軍規,核心將領們探討軍務時,他們不應該偷聽。但方長史的話卻順著風飄來,一字不落地向大夥心裡鑽。
“當年先皇為了改變世家豪門權力過重的局面,創立了開科舉士之策,堪稱古往今來第一善政。可惜當時朝政被幾大世家所把持,加上先皇的位子又得來的不明不白,所以科舉時斷時續,由此選拔出來人才在朝堂上也難以立足!陛下的心志遠不如先皇堅定,即位之後,更是把科舉當作可有可無的裝點,導致豪傑之士沒有機會一展所長,倒是那些昏庸糊塗之輩,憑著家族的餘蔭竊取國家權柄,弄出來的政令只為自傢俬利而謀,從不管國家安危和百姓死活!”
“方長史此言說得甚是。不光寒門才俊沒有機會為國效力,就是大戶人家,如果與那七大姓搭不上關係,想覓個出身都無路可走。”時德方看了看李旭的臉色,順著同僚的話附和。
“只有錢多得不知道怎麼花的人,也會讓塞外諸胡到中原來,白吃白住。只有衣衫多到穿不過來的人,才會為了圖一個好看,恨不得給樹都裹上綢緞。也只有不懂稼蘠艱難的人,才會連著三次攻打遼東,不顧農時!”
如果這話放在一個月前,李旭即便贊同其中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