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那裡撐不住,東西掉下來不是最可怕的。
掉下來砸到人了才是最可怕的。
定王殿下給的藥、定王殿下的信箋、定王殿下的玉珏信物……
侯夫人憐惜地拂開鍾宴笙柔軟凌亂的額髮:“迢兒,下次不要跑那麼遠了,娘真的很擔心。”
鍾宴笙乖乖點頭。
從前見侯夫人如此關愛疼惜鍾宴笙,鍾思渡的心情必然是很糟糕的,不平且憤怒。
但現在不太一樣了。
雖然他的心情依舊很糟糕。
鍾思渡沉默地站在後面,視線掃過鍾宴笙抬袖時露出的手腕——伶仃細瘦的一截腕子,膚色雪白柔膩,沒有任何痕跡。
但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鍾宴笙時,他小心翼翼藏在袖子底下的捆縛紅痕,與蔓延向袖子裡更深處的,引人遐想的青紫掐痕。
先前他以為,在鍾宴笙身上留下那些痕跡的人是蕭聞瀾。
但在雁南山下,他才陡然意識到,那個人不是蕭聞瀾。
是蕭弄。
定王蕭弄,手握兵權,冷漠陰鷙,比蕭聞瀾手段強硬恐怖、麻煩無數倍的存在。
前段時日,蕭弄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尋找一個叫“迢迢”的仇家……
鍾思渡的眼底多了絲嘲諷。
那日將鍾宴笙抱下馬時,定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般仔細、那般憐惜,哪是看仇家的。
看清蕭弄的目光,電光石火之間,鍾思渡就猜到了真相——要找迢迢是真,傳出的風聲是假,蕭弄做事全憑心情,樹敵太多,這樣做大概是以免鍾宴笙被人當做把柄,受到威脅。
猜到這一點後,剩下的就不難猜了。
恐怕蕭弄一開始並不想造這麼大聲勢的,只是不知為何,蕭弄一回京就先去了安平伯府,傳出他找一個叫“迢迢”的人,乾脆就朝著仇家這個名頭上傳了。
堂堂定王,居然會做這種事。
鍾宴笙被侯夫人安撫了會兒,昏睡過去前的記憶也漸漸恢復了。
山林中的暴雨,他著涼發了熱,燒得失去了意識。
在那樣大那麼密的雨幕中,幾乎要喘不過氣時,模糊的視線中……
黑衣騎兵猶如黑色的利刃
,神兵天降般,破開一切阻擋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蕭弄把他抱上了馬。
他蒙著面,跟蕭弄說了些什麼來著?
那時腦子裡一團漿糊,自己在說什麼自己都不清楚,鍾宴笙努力回想了會兒,腦子裡一片空白。
但他能確定,肯定是說了些惹人發笑的糊塗話。
因為他清晰地記得,蕭弄低眼看過來時,眼底飄過了清晰的笑意。
鍾宴笙咬了咬唇,心裡惶惶。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覺得,他好像是暴露了。
可是蕭弄的態度模稜兩可的,像是知道了,又像是不知道。
看鐘宴笙說著話突然就發起了呆,侯夫人止住話音,想起前日淮安侯回來說的話,眼底的愁意更濃。
這兩日她與淮安侯商量了許多,一些決定不得不做,無奈又不捨。
田喜公公記恩,是個好人,在提醒他們小心,淮安侯府又被注意上了。
定王……迢兒又是怎麼招惹上定王的?他們倆之間……
侯夫人又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從鍾思渡手裡將藥碗接過來,忍著難過,展露出笑容,給鍾宴笙喂藥:“迢兒,藥已經溫好了,娘餵你吃藥。”
鍾宴笙喜歡吃甜的,不喜歡喝苦澀的藥,聞到就犯惡心。
但還是乖乖張開嘴喝了。
一口口喂完藥,侯夫人溫聲道:“醒了就好好休息,這幾日不必讀書用功了。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