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戲子到了天津以後才知道,想聽戲的居然是當朝紅得發紫的秦侯爺,手握數萬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不由又驚又喜,戰戰兢兢之餘,唱起來也分外用心。
能得權貴青睞,他們感到南戲的春天即將到來了,事關整個戲曲行業的前途,唱起來怎敢不用心?
這個時候的南戲沒有伴奏樂器,一般以清唱為主,由於只是崑曲的前身,所以後世諸如《桃花扇》《牡丹亭》之類膾炙人口的名段子還沒現世,此刻兩位戲子唱的,卻是南宋文人所作的《趙貞女》。
聽著咿咿呀呀尖細略嫌做作的曲調,秦堪閉著眼,一隻手還在腿上輕輕打著拍子,鼻孔裡哼哼有聲,神情陶醉,調不成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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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熊滿頭大汗走進廂房,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場景,陳熊進門後不由一呆,接著哭笑不得。
整個天津城都亂成一鍋粥了,你還有心情聽曲子,滿朝文武皆謂此人為國朝奸佞,觀此人言行,傳言未必是空穴來風……
想歸想,無奈秦堪的身份比他高了好幾級,陳熊再焦急此刻也不敢擾了秦侯爺的雅興,於是只好乖乖地靜立在門口,耐心地等待兩位戲子把這一折唱完。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嬌媚萬種的女戲子最後一個冗長的尾音落定,屋內迴盪著嫋嫋餘音,正可謂繞樑不絕,這段摺子終於唱完。
秦堪閉目陶醉許久,才讚許地點點頭,笑道:“唱得不錯,出去看賞。”
兩位戲子急忙跪下謝賞,磕頭磕得砰砰作響,女戲子竟還抽空抬頭,悄悄朝秦堪拋了個任何潛規則都可以接受的嫵媚目光,二人千恩萬謝退出門之後,陳熊才一臉焦急地走進來。
“侯爺,您可真是好涵養,這時候了還有心情聽曲兒……剛才那倆戲子唱的啥呀,咿咿呀呀半句沒聽懂……”
秦堪命人奉茶,然後笑道:“其實我也沒聽懂,聽的就是這咿咿呀呀的調兒……平江伯找本侯有事?”
陳熊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道:“確實有事……”
秦堪笑著點頭:“想想也是,前幾日才給本侯拜過年,今日應該不會再拜一次……”
不死心地支起身子朝格窗外瞟了一眼,發現院子裡空蕩蕩的,沒有大箱小箱的禮盒禮擔擺在院子中,秦堪笑容悄然逝去,失望且悵然地嘆了口氣。
果然不是來拜年的。
不識禮數啊……多拜一次年會死嗎?
看著秦堪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陳熊的臉上卻隱隱籠罩了一層綠氣……
“侯爺,官倉被燒之後,天津城裡的百姓已陷入恐慌,而且百姓們對侯爺的風評似乎頗為……不佳。”
“這個我早知道了,要罵便由他們罵吧,本侯這些年挨的罵還少了嗎?”秦堪無所謂道。
陳熊目光變得有些欽佩:“說起這事,下官對侯爺的高瞻遠矚佩服萬分,侯爺是不是早就算準了白蓮教會燒官倉,所以命下官提前截留下兩千石糧食以備急需?若沒有這提前備下的兩千石,天津怕是真要亂起來了,侯爺明見萬里,英明之至。”
秦堪淡淡笑道:“倒不用佩服我,我這是習慣性的安排,只因我曾經也捱過餓,所以深知糧食的重要,當官以後無論何時何地,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必須有吃的東西,否則不管世界多麼美好,我的脾氣都會很暴躁,……知道當初京師時本侯為何憤然下令屠戮東廠數千番子麼?”
陳熊的臉色又綠了,期期艾艾道:“因為當時……侯爺身邊沒吃的?”
“然也……”秦堪似無限感慨道:“肚子一餓,本侯便不冷靜了……”
陳熊:“…………”
此刻陳熊忽然也想冷靜一下,同時他也忽然很理解為何眼前這人能惹得滿城百姓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