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你又在嚼什麼舌根子?”
梅香掉頭一看,不禁花容失色,只見荼蘼架下,月嫣杏眼園瞪,叉著腰發怒,唐翎著一身寶藍色錦衣,頭戴束髮紫玉冠,傍著月嫣微笑。
“我以為你不在的!”阿宸笑著轉過頭來。
“哼!你分明知道我在後面,就算我不在……”月嫣話沒說完,見阿宸轉頭,頓時呆住。
只見阿宸小臉白潤,額豐鼻挺,一雙青色大眼晶亮有神,兩眉細黑緊密,斜入鬢角,小嘴飽滿,張嘴一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再配上這身簇新的水青色衣裙,分明就是個粉妝玉琢、從天而降的小仙童。
月嫣向來以貌取人,對阿宸的惱怒頓時減了幾分。
唐翎也笑道:“阿宸妹妹原來這麼好看,只是為啥要弄得那麼髒呢?”
他出生富貴之家,少見世事,以為天下人都該穿的乾乾淨淨,體體面面,阿宸那般髒汙的,他倒是第一個見到,故而問得甚是天真。
“阿宸妹妹是你叫的嗎?”阿宸聽得心頭不快,衝著他兩眼直翻。
唐翎頓時低下頭去,紅著臉說:“不叫阿宸妹妹叫什麼呢?”
阿宸瞧見他懷裡抱著一隻通體雪白,只有爪縫烏黑的狗兒,笑道:“白痴兒麼?嘿,難得這麼幹淨!”說著上前伸手去摸,那狗兒卻一縮,阿宸一愣,伸手再摸,狗兒頓時衝著她汪汪直叫。
“死狗兒,你……你居然當了叛徒……”阿宸氣得發昏,伸手就要揪白痴兒的脖子。
月嫣在一旁笑彎了腰,伸手攔住她:“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怎麼又是我的不是?”阿宸氣的都要哭了。
月嫣忍住笑:“我先給你說個楊布打狗的故事。”
阿宸正拗著頭生氣,但一聽要說故事,忙豎起耳朵傾聽。
只聽月嫣說,古時候有個叫楊布的人,穿了件白衣出門,哪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來,他就把白衣脫了,換了套黑衣回家。
哪知他家的狗卻不認得楊布,就迎上去汪汪地咬他,楊布大怒,拿了棍子就要打狗。
他哥哥楊朱見了,便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果這條狗出去的時候是白狗,回來卻變成了黑狗,你認得出來麼?”
阿宸一愣,繼而大怒:“好你個賊婆娘,拐彎抹角,罵我是狗!”她怒視月嫣,月嫣佔了上風,也笑吟吟的回視。
“姐姐,這個故事我也看過。”唐翎沒看出兩人正在嘔氣,介面道:“《列子》裡唐人盧重玄註釋說:夫守真歸一,則海鷗可訓;若失道變常、則家犬生怖矣!”
“你記性真好!”月嫣撫著唐翎的臉蛋笑道:“所以凡遇到是非,務必先內求諸己,切莫忙責於人!”
說到讀書,阿宸本就是個草包,這些文縐縐的說法,她一點也不懂。
阿宸聽得心頭憋氣,一把拽過狗兒,白痴兒這時也認清主人,瑟瑟發抖,知道必有責罰,哪知阿宸卻悶著頭,一聲不吭,心頭琢磨著“凡遇到是非,務必先內求諸己,切莫忙責於人!”這句話。
琢磨了一會,阿宸漸漸有些明白,她素來喜歡遷怒於人,若有不是,便是他人的不對,只知道別人厭惡自己,卻從不想人家為何討厭自己,故而心生逆反,故意與天下人作對。
“莫非我當真如此惹人厭麼?”阿宸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氣餒,一轉念,又想:“這個賊婆娘不是好人,說得都該不是好話,哼!我沒由來想它作甚?”
這麼一想,阿宸心中略略坦然了些,悶著頭走了一程,眼前明朗,只見迴廊盡頭處現出一個小湖,湖裡遍植荷花,闊大的荷葉接踵摩肩,覆蓋水面。
花枝亭亭勁直,頂著紅白相間的菡萏,從葉下伸出。
此時清風徐來,花搖葉動,似有無數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