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的兩位姑娘現下如何了?」
唐榆沒想到他忽然問起這個,頓時又是一怔,那副呆愣的樣子叫同塵都看不下去。好在他很快便調整過來,正色答道:「阮大小姐……右臂經脈盡被焚斷,醫仙仍在勉力救治,其餘並無大礙。阮二小姐眼下依舊不見音訊,監天正用秘法找尋其下落,前日曾送信來提及秘法初見成效。此外我也留下了暗部六甲弟子十四名,連同方家修士二十名協助搜尋,同時留意青原周邊三城七鎮的動向……安排應無疏漏。」
昆鏑點點頭,卻又問道:「三城七鎮內事務全由監天統領?」
「是……與三位長老、阮家夫人等商議過後,仲裁院眼下要務仍以青原查探為主,監天與昆越前輩自請留守江源鎮內……」
唐榆的語氣從剛才就不知為何有些遲疑,他還沒說完,昆鏑便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打斷他的話平靜地道:「不必提他們如何,你如今已經是仲裁,整個仲裁院、道門乃至整個天下全可憑你決斷——你是如何想的?」
「……」
唐榆臉色一白,有種做錯事似的心虛,微微錯開了眼竟不敢與師父對視,思索了片刻才斟酌著回答:「弟子亦是認為,妖魔族的意圖主在屏障,阮家小姐……不過是分散道門注意的障眼法。」他說得有些艱難,不知不覺連自稱都變了。
昆鏑聞言卻是闔眸輕嘆,重新睜眼看向他時,目光裡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情緒。他彷彿審視地看著曾經的徒弟,過了一會兒才搖著頭戳穿了他:「你並非如此認為,你在猶豫。」
「弟子……」
唐榆著急開口想辯解什麼,昆鏑卻再次打斷了他,一針見血地將他心底深埋的想法全都翻到了明面上:「你在猶豫。你並不覺得阮家姑娘的事比不得青原重要,可其他人皆如此認為,你便猶豫了。」
同塵也跟著看向唐榆,後者低下了頭沉默不語,顯然是叫說中了心事。
「你先前與阮家兩位姑娘曾結有情誼,在旁人皆以青原為重時,你便不敢提出以阮家姑娘為重。你怕旁人以為這是因為你與阮家姑娘的私誼,你怕這會叫人質疑仲裁的公正。甚至為了避嫌,你將此事全託給了監天,自己遠遠避到了青原,全然不敢插手過問。」昆鏑看向他的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口中話語愈發直白地將他心思完全揭穿,不留餘地,「我說得可對?」
「……不是這樣,弟子只是……」唐榆臉色陣紅陣白,嘴裡支支吾吾想要反駁,「弟子、弟子資歷尚淺,未敢獨斷,弟子……」
昆鏑靜靜注視著眼前這個已經接過了他肩上重任的徒弟,交接來得太過突然,連他自己也未曾始料。唐榆是在什麼情況下接過重任、又是為的什麼才接過擔子,他一想便能明白——到底是少了幾分教引,過後也沒能及時從旁提點,身份突然轉變的這幾天,只怕唐榆過得不輕鬆。
這麼想來似乎不必太過苛責,可處在這個位子上,怎麼求全責備都不為過。
昆鏑想著,看向唐榆的眼神還是放鬆了些,不復先前嚴厲。唐榆察覺到了,反倒忽然失了狡辯的底氣,垂著頭有些沮喪地承認道:「弟子的確用了一些心思在內,可是……」唐榆抬起頭,帶著點迷茫對上昆鏑的目光,「弟子維護仲裁應有的『公正』,難道不該?」
「若是為了所謂『公正』的名聲而強作『公正』,又與追名逐利有何分別?此舉才恰恰失了仲裁院立足根本的公正。」昆鏑語氣平淡,語意卻嚴厲非常,「你所猶豫的無非是公與私,你覺得青原之事是為公,阮家姑娘之事卻有涉私之嫌,你想彰顯仲裁的奉公摒私——可仲裁的公與私從來不在旁人眼中、口中。」
同塵和唐榆都齊齊看向師父,聽他繼續道:「公與私,本該在你心裡就已衡量分明,只要你問心無愧,對得起仲裁院這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