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元末明初的王冕。外國也有,我剛剛講過的莫第里亞尼。他畫素描,美妙無比,三錢不值兩錢,就賣給了馬路上的行人。”
姑娘繼續吃揚州炒飯,很快就吃完了。厚生又問道:“那麼,你現在住在哪裡?”
姑娘遲疑了一下,說:“我的一個老鄉在印刷廠打工,私人的,老師!我就借住在她那裡。就是這樣!”
“條件怎麼樣?”
“一間小房間,老師!二三十個人,擠在一起。老師!就這樣——還想怎麼樣?”
“那麼,你就沒想過,也在那印刷廠打打工?他們那裡待遇怎麼樣?”
“什麼待遇呀!一天十塊錢,老師!七扣八扣,只剩下八塊幾毛。老師!還要加班,加班不算工錢。監工兇得很,老闆還經常換監工,新來的就更兇!”
“什麼?什麼?”
“就是這樣!——還能怎麼樣?”
姑娘好像是在背書一樣,還是用她輕描淡寫的語調說著。
厚生於是下定決心了,他說:“我看這樣。你就住到我家裡來。反正,有一間空房間,就是小了點。你先住下,一邊畫畫,一邊等待機會。也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家廣告公司,去打打下手。這樣,你就算有份工作了。”
姑娘不回答,只是低著頭。手裡正好拿著一把調羹,她就在桌布上面划著,使勁划著。彷彿在怨怪這硬硬的調羹,毀了她好好的一天;彷彿在怨怪這骯髒的桌布,讓她陷入現在這不知怎麼應對的困境。
桌布給劃出一道道印子,倒叫厚生想起了一部好萊塢電影,《愛德華大夫》。格利高裡·派克扮演的愛德華大夫,那女醫生是英格麗·褒曼演的。女醫生也是這麼用一把餐具,在桌布上面划著,使勁划著。不過,女大夫使用的是一把叉子,尖尖的叉子,劃出四五條深深的紋路。這姑娘使用的是調羹,使再大的勁,在那塊像生活本身一樣骯髒可厭的桌布上,也不能夠劃出什麼印子來。
“你看這麼辦好嗎?啊?”
姑娘這才抬起頭,看他。那眼睛還是茫然,閃著一種光。厚生說不清楚,到底光是什麼意思。
“你看呢?”
厚生又問。他摸了摸口袋,正好沒有帶名片。
“老師!這不大好吧!太麻煩了!哪能這樣呢!”
“沒有關係的!我反正有間空房間嘛!你在上海又沒有親戚朋友。你有沒有?”
“不好意思!老師!太不好意思!不能這樣,哪能這樣!”
“沒有關係的。我也不是要你長住。一有機會,我就會跟你介紹工作。”
“你家裡的人會有意見的。老師!哪能這樣!”
“不會!不會!我家裡就我一個人。”
“老師!你家裡就一個人嗎?咋會這樣呢?”
“就我一個人!所以,沒關係的!”
“那麼,你沒有……沒有太太和孩子嗎?”
“沒有!——你管那麼多幹什麼?你就在我家裡安心畫畫,等有機會,我就給你介紹工作,不好嗎?”
“真的不麻煩您嗎?老師?太不好意思了!哪能這樣!”
《花妖》20(3)
“真的不麻煩!你反正一個人,不過一天吃兩頓飯,還有什麼?”
接著,厚生又說:“你不要想得太多!這年頭,有誰會來幫助我們?我們老百姓只能自己幫助自己,不是嗎?”
“那……那好吧!老師!真是,難得碰到你這樣的大好人呀!你這真是大恩大德喲!”
聽起來是感激涕零的話。不過,姑娘臉蛋上並沒有擠出同這話相配合的表情。
“我們就說定了。你明天下午3點鐘,還到這裡,帶上你所有的東西。跟你那位老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