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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畫家與各自模特兒的悲情史:花妖 作者:錢定平

《花妖》1(1)

我還記得那個晚上,是江南那種料峭溼冷的春寒天。雨,已經連著下了三四天了,上蒼偏偏雨興未盡。傍晚時分人們早盼望雲霞漫天了,可還是在淅淅瀝瀝下著。天,籠蓋四野的那團巨大冰塊,整個兒融化了,潑灑下陰冷刺骨的萬千鋼針。

我家是在一條很僻靜的死巷子裡,白天行人稀少,到晚上只有孤魂野鬼,當然是無聲無形的。對著瀟瀟夜雨,我不禁感到一大片稠濃黏糊的春意闌珊,怎麼也驅散不掉;那是一片簾外雨潺潺的惆悵。如縷如絲、不盡不停的江南春雨在密密麻麻地縫著,像女裝裁縫那綿密的縫衣針腳一樣,我的心情也像這夜雨一樣。

我慢慢踱到窗前,意興蕭索地朝外邊閒看。才到7點多鐘,巷子死了,人也沒有活蹦亂跳的了。窗外有一棵槐樹,孤零零地,拖著長長的影子。那影子竟硬邦邦、毛茸茸,奇形怪狀,格外陰森。四周已經安靜下來,只剩下遠處有幾聲犬吠。那聲音偏是嗚嗚嗚,也溼淋淋的,拖得很長,很長。要說這瀟瀟細雨天本身,也像一隻棕黑色的大狗兒,渾身毛森森,溼答答的。這隻狗一邊抖著身上的水,一邊把那冷冰冰的鼻子尖兒湊到我的窗前,在嗅著,嗅著,嗅著……

突然,有人敲門。一下,兩下,三下。輕輕地,穩穩地,但是斷然而堅決。敲了三次,就停住了。來人彷彿是故意在試探屋子裡的人,特意留下一片專用於驚嚇恐懼的間隔。

我滿肚子疑惑地走到大門邊。

我並不開門,側耳靜靜地聽著。

門外沒有動靜。我把耳朵緊貼在門上,也只聽見淅瀝淅瀝的雨聲。

難道,來人認為屋子裡的人都不在家,已經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心理因素刺激著我,把門開啟了一條縫。

門口還真站著一個人!

一個男人,中等偏高的個頭,門裡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拖出去很長很長,成了硬邦邦、薄削削的一片。雨水從他的帽簷和頭髮上滴下,順著他的臉面在流。那張面孔全沒在陰影裡,像一塊浸泡在黑水裡的磨刀石。

我不禁愣住了,一時不知所措。

那一雙眼睛盯著我,一動不動,足足有好幾秒鐘。時間空間都凝結了,只有雨點敲擊著萬物的聲音。突然,那人一扭頭就匆匆地走了。臨行,還回過頭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眼白直插在陰影裡,是一叢觸目的尖刺。那人分明對我微微一笑,叫人想起那種非常性感的笑,在外國恐怖電影裡頭的。

一瞬間,那塊堅硬而薄薄的影子就消失了。

我覺得,剛才出現在我眼前的,並不是一片溼淋淋的影子,而是一團憑空矗立起來的水。

水吱溜一下就流掉了。我卻有一種感覺,我和那人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化學反應。

於是,我回過頭來,準備關門。突然,我有一個驚人的發現。

門外地上撂著一大包東西,也是溼漉漉的。

我慌忙再次將門開啟。弄堂裡又黑又暗,早已沒有了人影。

我進屋關門,第二件驚喜的怪事出現了,門口的地上還有一大蓬花!我把花撿起來,花不只是一朵,而是花開並蒂。那兩根花莖給我一種感覺,這花卉不是草本,而是木本的。兩朵大花周圍還簇擁著許多小花朵,香氣撲鼻。可是,我說不出這兩朵花兒的名字。只見那花瓣兒肥厚光滑,南國少女凝脂般的肌膚一樣,點綴著晶瑩的露水。我找出一隻舊花瓶,把花插進去,灌上水,擺在桌子上。

那個大包裹外面是很厚的牛皮紙。這種牛皮紙能防雨,不像是國產的。我剛拿上手,呼啦一下子,從裡面便嘩地掉出一大堆筆記本來。

同時,掉出來一臺微型光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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