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粗啞的聲音質問她,雙目赤紅,距離近的能清晰地看到裡面的紅色血絲,顧瀟楠想起來自己同爸爸媽媽鬧翻,拼了命地給電話給梁星給週一言,甚至是周家大宅,想起前兩天同樣夜不能寐的自己……簡直像是個巨大的笑話,她都能想象上帝在雲端樂不可支的模樣,一定特別惱人。
這麼多年,她還沒見過週一凡一口氣說上這麼多話,顧瀟楠在心裡默默地笑了。然後抬眼看他,滿目都是熟悉的眉眼和幽深地仿似要讓她跌進去的瞳仁,她平靜極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失望了,顧瀟楠動了動被鉗制住的胳膊,“所以我現在,想要甩甩衣袖走了。”
話音剛落他就不可抑制地黑了臉,面色沉沉,好像能滴出水來,他周身籠罩著生人勿進的氣場,顧瀟楠情不自禁地往角落縮了縮。週一凡冷眼瞧著她,心裡的惱怒卻是翻江倒海奔騰不息,他使勁兒把她制約在胸前狹小的空間裡,伸手鉗住她小巧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吻上去,暴戾地宣洩自己的惱怒和不甘。起初她還是拼了命地鬧騰掙扎,一會兒之後,就只能任人採擷了,週一凡像是很滿意她的妥協,放緩了力道在她嘴角細細密密地吻。
分開的時候兩人都有些微喘,週一凡把她扣在自己懷裡,一會兒又低頭同她額頭相抵,親密至極的樣子,他終於牽起嘴角,輕輕漾開笑容。
顧瀟楠從開始的羞恥和窘迫中回過神,定睛問他:“你媽說,為了我把你爸送進去是什麼意思?”
破壞好氛圍只要一句話,週一凡冷了眸子,最終開口:“傳言的那個情婦,是莊禹的前妻。”
“所以呢?你找上她的。”
“對。”
“目的呢?”
他沉默了半晌,慢慢地鬆開了原本鉗著她的手,垂著頭,完全看不出情緒,他說,“周遠山走的太遠,錯的太離譜,我只是想拽他回頭。”
“所以,你用了這種方式?”
他點頭。
“那麼,也不是為了我?”
他的人生中從沒一刻感到那麼羞恥,週一凡完全不敢抬眼看她,哪怕是輕輕一瞥,都覺得羞愧難當。他長久地抵著牆沉默,該怎麼說,這原本是個一箭雙鵰的事情,周遠山身陷囹圄當然也就懸崖勒馬。莊禹應該和他那個前妻和好的,梁星曾經站在辦公室裡拍著胸脯向他保證“莊禹就是個情根深種的種,放心吧,誤會解開了他肯定是和他前妻複合的。”算盤是這樣敲的,在他腦子裡噼裡啪啦作響,像是凱旋的號角,吹脹了他的野心和慾望。可是,他原本以為的勝券在握,還抵不過她輕飄飄一句“不是為了我”,她一聲質疑,就能讓他的決心和努力分崩離析灰飛煙滅。像是為了遮掩自己拙劣的惡作劇,週一凡放手離開她,說,“不是為了你。”
“那就好,下次找你媽媽解釋的時候別忘了告訴她,我也不願意再靠近周家的大門。”
你有沒有在深夜痛哭過,有沒有站在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路邊上想到過曾經,有沒有在炎炎的夏日裡感受過寒冷,有沒有感受過穿堂風穿心而過,有沒有在空無一人的雪地裡肆無忌憚的拼命吶喊過?
如果答案都是沒有,那你一定不知道後悔是一種什麼滋味。
他站在浴室的花灑下,涼水兜頭澆下。腦子裡都是紛亂的畫面,周遠山葉怡,梁星梁宸,週一言懵懵,以及顧瀟楠和莊禹。或親或近,或疏或遠,都是寫改變過他生命軌跡的人,他像是站在靈魂之外見到。
他想起很小的時候,周遠山常年不在家,偶爾回來,就是同葉怡無休止的冷戰。偶有熱戰,兩人關在樓上的書房裡,他站在樓梯口,聽見被紅木房門阻斷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怒吼。
“早期的生命經驗對人生的影響根深蒂固。”陳醫生之前非常認真地尋找根源,最後告訴他這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