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足風中殘燭,大限不遠的寫照,如果你當真這麼以為,就錯得離譜了,姓駱的可橫著呢,在河朔“滄州”以南,他是地面上頭一號私鹽販子兼驢馬行大把頭,舉風獨佔地盤,併吞同道、壟斷市場或狙殺外幫等等勾當,他幹起來最是激情生猛,以前的記錄不必去說,只在落網之前的兩個月,他老兄就活宰了三隊打河西那邊過來的鹽梟總共是十四條人命,外帶拿買十匹瘦馬的價錢硬進了三十乘健駒,關東來的馬販子當然不答應,結果卻是拖上一條殘臂回去,這頭“病虎”那裡像頭“病虎”?所行所為,簡直就同“瘋虎”差不離啦!
那“草上煙”艾青禾,光瞧他的渾號,便知道這小子的輕身功夫不弱,草上飛煙,何其巧???此君屬於高銚身段,膚色黝黑,臉上一對金魚眼不但特別凸突,更且時時閃爍亂轉,從外表看,似乎是付賊頭賊腦的德性,實際上他卻決不是賊,他乾的營生,乃是二百六十行之外的獨門生意||討債,討債就討債吧,亦算是替有此須要的顱主們效力解憂,問題發生在他討債的方式與手段上,人家欠帳的如果還不出錢,他二話不說,立即要命,沒有丁點團回餘地,這些年來,衙門裡有案可稽的,業已是十七縷冤魂背在姓艾的身上!
就這麼四個人,四個陡囚,四個凶煞,如何令莊翼不戒慎戒惕並傷透腦筋?
抬頭望了望灰鬱陰暗的雲天,莊翼不由在心裡嘆一口氣,這種天候委實靠不住,隨時都有下雪的可能,眼前任務艱險,加以路途遙遠,一朝雪落風起,勢必益增押解上的困難,途間滯留既多,麻煩怕就跟著來了。
前面馬上那個赤面獅鼻,腰粗膀闊的大漢這時調轉頭來,以一種微詢的語氣開口道:。
“老總,照天氣看,咱們只怕趕不到預定的投宿地頭了,走不是就近找個什麼所在先落腳,也好儘早把這幾個東西按牢拴聚?”
說話的這位,是莊翼手下十二位“鐵捕”之一,六房門裡鼎鼎大名的“豹子膽”錢銳,不僅武功好,性情之剛烈亦和他的本事等量齊觀;莊翼有些無精打彩的道:”正巧走在這荒郊僻野的半截腰上,前不巴村,後不巴店,卻是到那裡去找個落腳處?“
錢銳抹一把臉,道:“這條路我睢也不熟,以前倒還走過兩三趟,我好像記得,就在山腳右轉出去裡許地,靠斜坡上搭得有一片草寮,約摸是給那些獵戶樵子歇腿用的,寮棚挺新,亦夠寬敞,好歹湊合這一宵再說……”
莊翼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錢銳不解的道:“什麼多久以前的事?”
眉頭微皺,莊翼道:“我的意思是說,你看到那片草棚搭在那裡,有多久啦?”
錢銳忙道:“不久,似乎便是去年開春前後。”
莊翼吁了口氣,道:“但願草棚子還在,至少還能遮遮風,避避寒,比露宿野地來得強,不過草棚子到底只是片草棚子,別讓這年餘來的雨雪霜暴扯垮了才好。”
嘿嘿一笑,錢銳道:“碰碰運氣吧,要是寮棚垮了,只好找個背風處搭帳蓬啦,我們無所謂,就怕委屈了老總你……”
莊翼哼了哼:“你把我當成細皮嫩肉的大姑娘了,錢銳?”
縮縮脖子,錢銳調回頭去,用力一抖手中握著的牛繩,人吼如雷:“兀那姓嚴的邪雜碎,你還不給大爺我跑快點?磨磨增增是想拖死狗麼?”
嚴良被錢銳這猛然一抖,禁不住腳步一個踉蹌,差點便橫跌出去,他霍地回身,??目掀眉,立時破口大罵起來:“錢銳,你不過是個吃糧跑腿的鷹爪孫,提起來大子不值幾吊,你又以為你是睢?衝著老子耍這等的威風?孃的皮,老子在道上吃香喝辣的時候,你個狗腿子尚不知在那裡給人拎尿壺哩!”
錢銳二話不說,突兀出力振腕肘,右手倏翻,掛在腰側的那圈蟒皮鞭子業已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