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影飛掠如閃,在“咻”“咻”不絕的尖銳破空聲中,狂風暴雨般便是摟頭蓋頂一掄狠抽,直打得嚴…良又蹦又跳,嗅號怪叫連連,剎時間,額臉頸項,雙手雙腕各處,但凡露肉於外的部位,全已血痕交錯,條條瘀紫密佈!
驀然揚起鞭梢,淡灰色的鞭身靈蛇般迴繞,幾個漂亮的弧度倒卷,錢銳已收鞭懸腰,他皮笑肉不動的齔齔牙,完全不帶火氣的道:“拎尿壺的狗腿子,今天偏就打得抽得你這吃香喝辣的山天王,形勢比人強,在什麼光景下說什麼話,老友記,你認命了吧!”
嚴良頂著滿頭滿臉的累累血痕,模樣猙獰可怖,恍如厲鬼,他直著喉嚨哇哇大叫:“你打,你打,老子便叫你當場打死也決不裝孬扮熊,老子今天是龍困淺水,虎落平陽,走了這步背時運,活該犯衝於小人,但要一朝轉了風水,姓錢的,看我能不能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錢銳聳聳肩,笑道:“風乾的鴨子,楞是嘴硬,性嚴的,你當我不敢鞭死你個王八蛋?”
栓在另一隻手上的何小癩子,先瞄了一眼執著自己腰間繩尾的那個禿頭油臉的大胖子||大胖子亦屬莊翼手下十二鐵捕中的一個,人稱“毒彌勒”,姓竇,雙名黃陂,老公門了,心狠手辣猶在錢銳之上,是而小癩於不得不先看看風色,以免也吃一頓生活,現在口竇黃陂僅是微眯著眼,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不像亦有抽冷子整冤枉的意思,小癩子壯起膽來,開口說話:“我說老嚴哪,你這是發的那門子瞟?人處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呀,忍口氣,皮肉少受罪,何苦楞在嘴舌上逞強?人家高高在上,我們低低在下,刀把子抓在人家手裡,你不順服點,成麼?”
眯著兩眼的竇黃陂吃吃一笑,沙著嗓門道:好個狗操的何小癩子,居然乜人模人樣的說起人話來了,你倒識趣乖巧,不曾明槍亮火的頂撞,否則,嘿嘿,小癩子,你腦袋上的疙瘩怕就越多了|“何小癩子,嗯,何恨微微呵呵腰,陪笑道:“竇爺,我小癩子可是知逋進退,明曉利害的人,只要竇爺你抬抬手包涵點,小癩子包管不會替你惹麻煩||”竇黃帔七情不動的道:“多石石風色,小癩子,人但凡活著,不論活得長短,都該儘可能的求個舒坦,動輒招打捱捶,弄得血糊淋漓的,又叫何苦?”
這時,莊翼淡淡發話道:“趕路吧,天色暗了。”
“病虎”駱修身腰上的牛繩是握在一個面容清??焦黃的仁兄手裡,這位看似老煙鬼般的鐵捕,唇蓄兩撇八字鬍,背脊略見佝樓,但一雙招子卻精灼閃亮,左右太陽穴百鼓,那??練家子的氣勢明擺明顯著||他叫苟壽祥,“陰陽判”苟壽祥。
於是,苟壽祥開腔了,當然是衝著駱修身:“趕緊挪腿開步,我說,駱大把頭。“
駱修身或許是抱定“光棍不吃眼前虧”的主意,也或者自然不值回沖,他一言不發,拖起腳鐐便“叫啦”“叫啦”的朝前走,而且,走得挺快。
監管“草上煙”艾青禾的那位,名叫佟仁和,號稱“自面煞”,白白胖胖的一張圓圓臉,臉上不時掛著那等“天官賜福”似的笑容,如同一個小買賣做得不錯計程車財主,打外表著,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吃公門飯的老江湖,自則更猜不透他亦是儕身鐵捕之林的角色了;佟仁和手上的牛繩只略轉擺佈,艾青禾立時邁步前行,兩佰人間似有默契,配合得十分的融洽,相當的和偕。
風,括得更尖銳淒寒,空中的灰雲,也滾動得越來越兇湧了。
九個人,五匹馬,幾乎像小跑般匆忙趕路,不片刻繞過口腳,莊翼手搭涼棚,眺望右邊起伏不平的大片波脊,隨即裂唇而笑,哈,他已看到那片並不起眼的草寮啦。
錢銳一張嘴,嗆得臉紅脖子粗,一股得意之情卻仍然溢於言表。
點著頭,莊翼道:“不錯,草棚子還在那裡,我們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