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會經歷那樣深入骨髓的疼痛了,可是,在那一夜,在天統三年的那個上元之夜裡,還是體會到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深,更重的傷痛。
那是比輕涵的利劍更加冰冷徹骨的寒意,那是比母親幽幽的傾訴更加噬心入腑的悲哀,那是比妹妹悽烈的遭遇更加錐心刺骨的絕望。
她輕輕的一句話,在我的耳中卻像是那一夜的電閃雷擊,響起琴毀絃斷一般淒厲的嘶鳴。
原來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她,從來沒有真正走入她的內心深處。
就好像我從來沒有真正的瞭解過我的母親。
在她素衣翩翩的身影之後是怎樣的滔天巨浪,在淡如煙,澈如水的眉目之間隱含著怎樣的慘烈倔強,我從來不知道。
我所有自以為是的瞭解,都是隔霧看花,虛幻飄渺。
她纖細的身影像是在逃避一樣的踉蹌著奔出乾清宮的側殿,也奔出了我的生命。
她的離開是那樣的突兀,就好像她的出現,同樣讓我措手不及,也同樣讓我無法挽回。
我以為那一夜會永遠沒有盡頭,但它還是結束了。結束在她奔出殿門的那一刻,結束在父親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
那一刻,我的視線裡面已經沒有了她。
我走近了父親,握住了他地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我感受到他從來都是強而有力的手在逐漸變得冰冷虛弱。
最後,父親對著我笑了。
他想要說什麼,卻只是讓血跡和生命更多更快地從他的口中溢位。
他掙扎著將手伸向自己的胸口,我俯下身,為他從懷中最貼近心臟的地方摸出那一副畫。然後交到他地手中。
他緊緊握住畫,也握住我的手。平靜地躺在床上,然後只是輕嘆了一聲。。。。
那一瞬間,我已經明白了他所有地心情。
其實,那些梁國的寶藏早已經落入了謀劃深遠地父親的手中,就在梁國破國時候,那些金銀財物就已經被運到了墉州。充實了墉州的府庫,變成墉州奮起的基石。
那麼為什麼父親還將這一副畫留在母親的身邊,讓母親以為,他是為了這一副畫而將她滯留在身邊地呢?
也許,他只是想要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希望她能夠活下去,哪怕是痛苦無比,也能夠在他所庇護得到的地方活下去。
他是傷害她最深的人,而這個事實,也在時刻折磨著他。
母親她可是知道,父親在人生地最後一刻,想到的不是金戈鐵馬的鐵血生涯,不是錦繡江山的權柄皇座,而是她。。。。。
父親的野心和我與她之間的層層糾葛都在那個清冷的夜晚嘎然而止。
我將父親和母親的骨灰埋葬在了一起。
同時埋葬的還有我地愛情和過去留戀的一切。
然後我以自己也無法描述的心情。離開了那個曾經愛過,也曾經恨過的地方。
。。。。。。。
臉頰上忽然感觸到一絲涼意,打斷了我迷濛的回憶。
我抬起頭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雪終於開始飄落了。像是一群迷路的蝴蝶,翩然伸殿開翅膀,飄飛到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
又是一年的冬天了,在這個居禹關,我渡過了多少個冬天?又看過了多少場雪?
可是,不管經歷了多少風霜和雨雪,她的容顏依然清晰地刻印在我的內心深處。
我想起那一夜,在茫茫的大雪之中,緊緊地擁抱住她,她也同樣抱住我,這廣闊的天地之間彷彿只餘下我和她。而除了彼此,我們一無所有。
世間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的底幕,讓人看不清楚分毫。
冰雪也不再是單純冰冷地落下,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