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 建明帝服用丹丸的次數越發頻繁, 稍不及時服下, 便會像現在這般,狂躁, 暴怒,甚至自殘。
直到服下丹丸, 一切才會重歸平靜。
聽著裡頭胡亂拋砸東西的動靜,江盛嚇得渾身顫抖。
已經有不少名貴的瓷器喪在建明帝手上, 他砸爛東西還不出氣,握著銳利的瓷片就往身上扎,大腿上手臂上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坑洞。
現在,傅長生已經不允宮女在寢殿裡擺放易碎的物品了。
「你下去吧。」
這句話傳入江盛耳中,宛如天籟。
他抬起頭, 看著逆光而站的傅長生, 抖著腿從地上爬起來, 期期艾艾道:「皇上……皇上這回持續暴怒已有半個時辰,要……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
傅長生面色淡如水:「放心,死不了。」
說罷便推開門往裡走。
他這冷漠的話語,彷彿並不是在代指一個活人, 江盛只覺得自己脊背發涼,有寒意從腳底攀上來,往他心口裡鑽。
見傅長生推門,他又害怕得不行,生怕裡頭突然沒了動靜的建明帝,從門後竄出來,像上次一般往死裡掐他的脖子。
可直到傅長生進去,殿門被重新關上,裡頭再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江盛不敢湊上去聽,揉著發麻的腿,顫顫巍巍的往外走。
傅長生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身上還穿著明黃的龍袍,應當是才下朝,還來不及更衣,藥癮便發作了。
只是如今,那象徵無上皇權的龍袍上沾滿了汙穢,穿著它的人毫無形象的蜷縮在地上,雙眼混濁空洞的不知望向何處,面上涕泗橫流,還時不時地渾身抽搐。
任誰來看都不會信,這還是方才那個,在朝會上將朝臣罵得狗血淋頭,生殺予奪的建明帝。
建明帝帶著血絲的眼珠,機械般轉動,像是才看到傅長生,眼中陡然爆發出精光。
他掙扎,卻爬不起來,便手腳並用的向傅長生爬去,眼睛死死盯著他,帶著渴望,口中喃喃道:「給朕丹丸,朕找不到,找不到了……」
傅長生站在原地沒動,直到建明帝跟條狗似的爬到他的腳邊,抱著他的靴子,語氣從命令到勃然大怒,再到泣聲哀求。
「給朕丹丸,給朕把丹丸拿來!」
「求你,求求你,我要,我要丹丸……」
傅長生這才往後退了一步,建明帝卻以為他要走,驚恐萬分的抱著他的腿不撒手,拼命仰起頭,紅得幾欲滴血的眼睛,瞪得快要從眼眶裡脫出來:「不許走,我要丹丸,給我,給我!」
一邊說,一邊又開始拉扯自己身上的衣袍,露出被他抓得鮮血淋漓的胸膛。
「痛,像螞蟻在咬……」
傅長生垂下眼眸,濃密的眼睫下,他的眼神中綴滿寒冰。
他抬起腿,毫不留情的一腳踩在建明帝臉上。
動作之侮辱,比當初建明帝將他的官帽踩在腳下更甚。
脫口而出的話語冷漠至極:「奴才這就去給你取。」
建明帝被他踢開,卻不知惱怒,只聽見那句『去給你取』,便高興得咧嘴笑,口涎滴滴答答的落在衣袍上也渾然不覺。
傅長生嘴上答應著,動作卻還慢悠悠的,直到建明帝等不及,再一次藥癮發作,癱倒在地上抽搐著開始口吐白沫時,才取來丹丸,丟在地上。
建明帝將丹丸從地上捧起來,如獲至寶,急不可耐的囫圇吞下去,噎得直翻白眼,面上卻又開始浮現飄飄欲仙的神情,兩相融合,顯得詭異又駭人。
很快,建明帝便陷入了沉睡,整個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猶如依偎在母親懷中的嬰孩。
榮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