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妁這人散漫,卻生了一張嚴肅的面孔,不笑時看著便像是在生氣,實則真正生氣時,卻是笑著的。
滿臉不高興的表情,也不過是不自覺的撅著嘴,眉頭微皺,若是不大熟悉她的人,只會當她面無表情。
容渙對姜妁向來細心,卻也少見她這副模樣,心裡軟得不行,笑道:「殿下可否允臣與您同飲幾杯?」
聽他這話,姜妁便笑起來,那面無表情的臉如煥新生,如同春暖花開,冰雪消融。
素律見容渙都點頭應允,她也無話可說,任勞任怨的將姜妁年前的酒杯斟滿。
姜妁大方的將一隻白瓷杯遞給容渙,指使素律給他也斟滿,一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舒適的喟嘆出聲。
「建明帝當真要你閉門思過?」姜妁問道,她一直不相信建明帝會放著容渙不用。
因為如今偌大的朝堂,建明帝信任的人寥寥無幾,好巧不巧容渙便是其中之一,倘若他真把容渙給關起來,就等於讓傅長生一黨獨大。
建明帝年輕時飽受宦官當道的苦楚,他雖然給傅長生放權,卻也最是警惕他,如今正是動盪之時,他不可能任由朝堂失衡。
容渙眼中含笑,知道自己有什麼事向來瞞不過姜妁,便順著解釋道:「臣今日來便是要與殿下商議此事,建明帝明面上勒令臣在府中閉門思過,實則暗中命臣隨龍鱗衛一起,出京徹查涉案州府貪汙賑災銀兩一事。」
「他擔心,這件事和傅長生有牽連,」姜妁一針見血的點出其中的關節。
容渙頷首道:「沒錯,建明帝懷疑他們之所以能瞞這麼久,是因為京中有人幫著他們遮掩。」
姜妁面上有些嚴肅,忍不住抓起酒壺將酒杯斟滿,喝一口才道:「你走了,龍鱗衛雖然不會全數離京,卻到底會少許多人,本宮過幾日也會離京,倘若我們都不在,萬一傅長生動了什麼歪心思,回防可來不及。」
容渙抬手指指西邊,道:「建明帝已經秘密傳令,讓鎮國將軍父子回京。」
姜妁瞭然,建明帝到底不是蠢貨,他比任何人都怕死。
容渙又說:「臣今日來不單只是為這事。」
「你說,」姜妁端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容渙面前那一杯卻分毫未動。
容渙看著她一杯又一杯,眼眸中神色變換,晦暗不明,說話聲也不自覺放輕:「此次出京,臣與龍鱗衛都在暗處,建明帝正愁從哪兒尋一個能站在明面上的人。」
姜妁望向一旁,因荷花枯萎,荷葉乾枯,而略顯蕭索的水塘,驀的,一尾魚從水裡探出頭來,打了個滾又潛下去,留下一片金粼粼的顏色。
「想必那幾個皇子都在爭相自薦,」她輕聲道。
「這是得民心的大好機會,沒有人願意放過,」容渙不動聲色的將酒壺往旁邊挪了半分:「但建明帝不會允許。」
姜妁歪靠著石桌,一手託著腮,雙眼緩慢的開闔,最後半眯著眼,懶聲道:「他當然不會允許,畢竟災難在繼續,他的民心正在源源不斷的流逝,他又怎麼會允許他的兒子們藉此攀到他的頭上?」
酒意上湧,姜妁的頰邊飛起一陣紅霞,晚風將她將散未散的髮絲吹得輕晃,眉眼間的鋒芒被風情替代,好似刀鋒被縛上紗絹,湖水粼粼,她微睜的眼眸裡像是泛著光。
容渙看得有些發痴,酒香隱隱合著她的體香,勾得他神魂激盪,整個人都快要往天上飛去,他的喉結微動,音色不自覺帶上些磁性的低沉:「所以,殿下自請前去再合適不過。」
姜妁偏頭睨著容渙,帶著幾分笑意眼眸中熠熠生輝:「確實,本宮是女子,還是個兇名在外刁鑽跋扈的公主,沒有人,會比本宮更合適。」
「只是可惜,本宮要去通州,要親眼看著母后他們安歇,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