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千戶是否被疑犯所害,閔安還是有方法的。她喚弓兵移走房裡一切物什,用木炭烘烤地面、床鋪,過了好大一會兒,床鋪上就顯露出異象,弓兵再把芝麻撒上去,那上面立刻粘附出一個人形來。弓兵將芝麻掃去後,人形痕跡的左胸、腹臍處黑末子明顯密集些,可見是傷口所在。
閔安細細向隊長們解釋:“今天下午雨大風急,兵士們各自進營歇息,兇手抓緊機會害死千戶,又將床鋪清理乾淨,只待做出一個千戶消失不見的假象。他隨後散播鬼神之說,蠱亂全營軍心,用意確實險惡。其目的究竟怎樣,只能將人抓來仔細審問一番才成。”
隊長們傳令下去尋找,最終沒找到兇手。一天不過,竟然憑空不見了兩個大活人,留在場裡的兵士們倒吸一口寒氣,又將閔安苦心打破的神鬼謬論搬出來了,直嚷著太邪門。
閔安聽到四周遍起的質疑聲,從容說道:“不急。”
巡檢擦汗:“大人為何說不急?”他想著,再不給個交代出來,恐怕不好走出軍營大門吶。
閔安回道:“各位可認得楚南王公子李培南?”
如雷貫耳的名字,誰會不知。
眾人紛紛點頭。閔安再道:“有他在,無人能逃。”
話音落地不久,屋門哐噹一聲響,滾進來一個黑衣人,身上帶了血傷。
李培南最後走進來說:“兇手找到了,千戶被他藏在了馬糞裡。”他記得自己府裡上次的教訓,專程找走獸多的地方下手,果不其然,在馬腹下抓住了一道黑影子。
能大鬧世子府連夜出逃的人不多,李培南與黑影一打照面,話不多說,立刻下重手將他拿住,逼問出他的暗行來。
千戶屍身隨後被挖出。
閔安得了李培南的援助,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長舒一口氣。李培南遽爾不見,她猜測他留在人後,必定是見到了異常之事。她信他一定會回來,他也不負所望,抓回了兇手,果然就是老熟人——舵把子的大徒弟。
平息軍營噪亂後,李培南留在屋裡繼續審問大徒弟。閔安見不得李培南的手段,速速退出門外,又將餘散人等支走。巡檢帶原班人馬侯在了大門處,聽見旁人議論新任臬司大人有幾分才幹時,禁不住咂摸一句:“西疆這片兒水深,好好跟著臬司大人幹,總能摸出道道。”
屋外,閔安沒聽到大徒弟的慘叫,正在驚奇,李培南已經走出門來,用手巾擦去了指間血,說道:“死了。”
“怎麼悄無聲息的?”
李培南淡淡道:“我怕他畏罪自殺,就將他手腳捆住,滿口牙敲碎,所以他動不了,也做不了聲。”
“那他怎麼死的?”
“痛死的。”
“沒問出什麼?”
李培南掠了閔安一眼:“我還沒問,他就趕急著死了。”
閔安嘆:“你下手太重了!”
“還算輕的。”李培南笑了笑。
閔安猶在驚疑:“這個大徒弟躲了一年不見動靜,怎麼這個時候來軍營裡生事?”她想著,大徒弟的獨門功夫足以殺掉千戶,再悄無聲息溜出去,偏生他要整治出“暗神詭仙殺人無形”的風聲來,如此行事,不是更見累贅麼。
李培南拍拍她的頭:“走吧,回司衙去。”
“為什麼呢?”閔安想出了點眉目,又覺得不大可能,再問了一遍緣由。
李培南與她推論一刻,最終還是首肯了她的想法:“興鬼神之說,便於控制惶恐軍士。左州軍營若是成功了,何愁其他州郡軍營勢力拿不下。即使拿不下,他們也會生出其他辦法來鼓亂軍心,便於他們從中謀利一番。”
閔安再憂慮:“他們僅是左州一部,就能生出這多禍害來……我總覺得,他們背後的目的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