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重歸三九寒冬,萬物盡遭冰封。右腳提起,半邊長街活像落入鋼鐵熔爐,長條青石板赫然融化為漿。此時此刻,這大興城中最熱鬧繁華的地段,竟彷彿變成了人間煉獄。而天竺僧就是從那煉獄中出來的兇狂惡鬼,正要擇人而噬。
他的獵物只有一個:楊昭!
大敵當前,楊昭心態反而更加平靜,有若古井不波。他橫臂虛架,示意身旁眾親衛退後。易經玄鑑默默凝聚,依照〖艮山固〗心法,同樣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天竺僧的滔天殺意濃烈得宛若實質,矛頭所指之處,就有若一場心靈風暴。縱使並沒有實質性的物理破壞力,但只要陷身其中,心志稍微脆弱者都隨時可能被衝擊得變成神智全失的植物人。而楊昭非但沒有選擇避其鋒芒,反而知難而上。原因,只為他已經躲過了一次。
卻是不能再躲,也不願再躲。
楊昭逆流向前,縱使兩人之間相距仍有整整百米之遙,卻已無異於隔空過了一招。天竺僧彷彿陡然為之一頓。然而,這也或許只是錯覺而已。剎那光陰間,天竺僧毫不猶豫,腳步依舊重重踏下。滔天殺氣卻不再無止境高漲,反而隨著他腳步間所帶起的某種極奇異韻律,轉趨內斂。
楊昭微微一顫,眉宇間神情越益凝重。易經玄鑑行功加盛,八卦形相隱泛身周,盤旋急繞。用力咬咬牙,再度舉步。先天八卦步法踏下,整個人突然化形為虛。在旁觀者眼中看起來他就像一條影子。似左似右,或前或後地不住晃動。但假如再揉揉眼睛仔細觀察,則可發現殘留石橋上那兩行淡淡腳印,簡直就比用墨線彈出來的還要更加筆直。
兩人逐漸逼近對方。楊昭腳印由淺而深,晃動速度相應越來越快,甚至叫人眼花繚亂,頭暈目眩。相反天竺僧的氣勢越來越弱,得到他終於越過長街,踏足躍馬橋頭之際,身上的冰火二勁,赫然已經衰減至若有若無之境。
相距三丈,彼此各自停步。初春時節,冬寒未消,一陣冷風從橋頭吹拂而過,赫然竟仍帶有徹骨之意。楊昭緊咬牙關,背上早汗透重衣而不自知。“噼啪~”碎裂聲從腳下響起,本來平整光滑的腳印,在天竺僧越蘊越深的龐大壓力下崩塌散碎,再無法維持本來的完美無暇。
竺法冉位居橋下豎掌為禮。在旁人眼中,卻似是個身高百丈的超級巨人。這巨人俯視楊昭,緩緩開口。語聲生澀,一字一句,猶如巨錘敲擊。
“居士,貧僧心中,頗具疑惑,心魔亦因此而起。此惑不除,心魔不熄。居士慈悲,可否為我解惑?”
楊昭面色煞白。站在橋頭拱弧最高處的他儘管自覺渺小,仍舊不亢不卑,雙掌微顫合什回禮,仰望天竺僧,竭力凝聲道:“若此有則彼有,若此生則彼生;若此無則彼無,若此滅則彼滅。偈曰:諸法因緣生,緣謝法還滅,吾師大沙門,常作如是說。”
這番對答,其中甚具玄機,卻只有兩名當事人才能各自明白。
天竺僧虛辭問法,實質問的,乃是對方究竟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得到冰火七重天的秘密。楊昭所答,則為著名的《緣起偈》。意思是世間有因必有果,萬事都不能割裂對待。當曰你得到了冰火七重天的法訣是因,今日被我知道秘密就是果。因果相承,理所當然,又何須多問?
言辭固然不亢不卑,可是得到吐出最後幾個字時,楊昭的聲音,畢竟已經禁不住微微發抖。
儘管經七晝夜閉關入定之後,境界大大提升。可內力修為的提高,始終還是需要時間日積月累。此際楊昭又沒有天劍在手,單單倚靠本身易經玄鑑功力,和天竺僧爐火純青的冰火七重天相比之下,難免就顯得相形見拙了。
天竺僧嘴角牽動,不置可否。積蓄醞釀多時的冰火二氣卻驟然爆發,冷熱洪流由下而上撲面席捲而至。楊昭遽然失驚,瞬間只感覺四肢無力,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