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見過夜裡砍柴的背柴人。段初曉難得這次來看我沒有隨身帶著柴,且難得的是她那束著的發散了開來,為她平添了幾分小女兒家氣息。
她過來扶我,道,“姑娘,你這膝上的筋肉當初都被磨開,甚至露出白骨,那鑽心的痛這麼快就忘了嗎?”
她已經囑咐過我許多次了,什麼時候可以下地走動,甚至事無鉅細到連每次走多少都說了許多次。任她磨破嘴皮,我似乎總難遵守。她也知道,每次來換藥不過是老調重彈,將那些話在多嘮叨幾遍。可今夜她這般說話的口吻,以往從未有過。聽起來竟好像是恨鐵不成鋼,在與我生氣。
146 茅舍重逢
她這般語氣,倒像極了一個人。
被她說中,膝蓋硌在地上,確實有些疼。她將我扶起來,又陪我一瘸一拐尋了平整地方坐下。一邊蹲下看著我的傷,一邊道,“您今夜若是在多跳幾步,這腿也就…”話說到一半,她似乎才想起來顧忌我身份這回事,後半句又生生憋了回去,低頭將我膝上滲血的紗布解了又纏上新的。
怕她覺得失言拘謹,我便道,“初曉,我這腿可不能廢。我還指望著去送那個西夏王一程呢。”
她手上動作明顯輕了許多,包好後又仔細看了幾遍,欲扶我起來。我抬頭看看她,明明不大的年紀,卻因著一身粗布顯得十分老練。
“時候還早,初曉,你陪我坐一會兒吧。”
她在我跟前坐下,不同於一般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她身上永遠都是好聞的草木清香。我看見她褲腳上似乎還沾著些青汁,似乎來的時候剛剛磨過草藥。
她隨手揪了一棵生在腳邊的野蒿,問我,“西夏,你一定要去嗎?”
“嗯。時間不多了,我這腿得儘快好起來。光能走還不行。初曉,你還得儘快讓我能跑能跳。今夜這舞,我跳了還沒有一半。”
那棵野蒿正被她纖細的手指一截一截掐斷,“能不去嗎?”
“不能。我沒有理由不去。”
她卻將那半截野蒿扔在地上,站了起來,急聲道,“若這世上仍舊有牽掛你放不下你的人,你也執意要去嗎?”
我抬頭看她,她似乎一臉焦急。她看看我,似乎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解釋道,“我是說,我醫術不精,沒本事救圓圓,可圓圓也沒死不是嗎?他需要你,你走了,他怎麼辦。”
“哦,原來你是說圓圓啊。他跟著我,淨吃苦受委屈了。我已經將他安頓好,將來,讓他哪來的就回哪去。你不用擔心。”
我坐在原地,看她在我跟前來回走了幾步,似乎還在努力地想什麼說辭來勸我。她想了一會兒,轉過身來,果斷道,“那也不能讓你去,興亡重擔,怎能落在你一個女人身上!”
看來就連她想了半天,也未能替我想出個正兒八經的牽絆來,乾脆就說了個這麼牽強的理由。我笑她,“初曉,我哪裡負的起興亡重擔啊。不過是已經無牽無掛,西夏王又點名要我去。而我也想看看,他的對手究竟是何樣子。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而已,也沒什麼好怕的。”
“可是”
“我知你是擔心。你只需將我膝上的傷儘快治好,其他的就不要多管了。替我治傷的恩情,若還能有以後…”
她嘆了口氣,道,“看來,今日多采了些藥是對的。姑娘,明日一早,還請您去舍下一趟。用藥講究及時,若等我研好送來怕是來不及。另外,我還有一樣東西想送給你。”
“送我東西?”她叫我親自去一趟,用藥是假,這送東西才是真。
“嗯。”她鄭重點頭,仍舊怕我不肯去,補充道,“若你不去。一定會後悔。”
說到後悔滋味,我已經無時無刻不在嘗著。身邊到處都是慕清的人,今夜難得覺得這山野姑娘